《木兰花开二度香》轩辕罗九

319、第319章

　　甄珩笑了，迎了上来。
　　两人面对面站定，她未开口，倒先红了脸：“横竖无事，送你过去。”
　　他眼神浓烈，声音却淡然：“如此多谢。”

　　民居里的床架子早就垮塌，上次甄珩便将几个床板卸了下来，铺上些干草。
　　今次他又添了些在上头，然后将被褥铺上。
　　莫离和他一起忙碌着，不知为何心里感到非常温暖充实。
　　收拾停当后，她反而觉得有些失落，轻声道：“我该回去了。”
　　甄珩却走过去关上了门。
　　她吓了一跳：“你，你想干什么？”
　　甄珩笑道：“别紧张，陪在下说会话吧。”
　　他的眼神真诚得让人无法拒绝。
　　两人并排坐在他们共同搭建的“床”沿，看着破烂窗格外的月光。风吹运动，月色也是忽明忽暗。
　　莫离垂下眼帘道：“不是想说话吗。为何又不作声了。”
　　甄珩悠然道：“娘子可听过月半无人私语处，此时无声胜有声么？”
　　莫离脸上一红，不过想想现在的情形，倒也应景的很。
　　一阵秋风透过窗格刮了进来，莫离不禁有些瑟瑟。甄珩毫不犹疑地用被子裹上她，同时也将自己裹了进来。
　　两人贴得极近，一股男子气息传来，莫离羞不可抑：“又要使坏了么？”
　　甄珩摇头道：“有些事，不在朝朝暮暮的。”
　　莫离想到“两情若是久长时，不在朝朝暮暮。”心神一阵颤抖。
　　缓缓将身子靠在他胸口，轻声道：“你的心意，我明白。”
　　甄珩将她搂住：“那，你的心意呢？”
　　莫离柔声道：“接下来的话，你要听仔细了。莫离如今一无所有，命似浮萍，身不由己。蒙甄公子记挂，哪怕只有一时，莫离铭记于心，感激不尽。”
　　甄珩忍不住道：“娘子莫要如此说，甄珩能得娘子，如获至宝。”
　　莫离微微一笑：“甄郎好甜的情话，莫离爱听。不过，你还不了解我，不知道我的过去。”
　　“我爱的，是面前的这个女子。不论她有怎样的过去。”
　　“甄郎有情有义，莫离明白。只是莫离有些个事，不愿意瞒着甄郎，更不愿意连累你。”
　　“娘子想说，甄珩便想听。”

　　莫离倾诉完毕时，已是后半夜了。她从未象现在这样对别人敞开心扉。
　　她在诉说，也在宣泄。很多想法，积压在她的胸膛太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甄珩听完后，嗟讶不已。搂着她道：“竟不知娘子有这等际遇。”
　　莫离还未从方才的情绪里恢复过来，流泪道：“我怨过天，怨过地，如今却只怨我自己。甄姐姐待我恩重如山，当日危机四伏时，她也不忘处处照顾提携于我。可恨我竟恩将仇报，背叛了姐姐，害她被逐出宫，还差点害死了胧月公主。”
　　甄珩安慰道：“这也不能全怪你，那个皇宫，唉，确实能将好好的人儿生生变得扭曲。所幸的是，你已幡然悔悟。再不是当初的你了。”
　　“你听了我的往事，不觉得我很可恨吗？不讨厌我么？”
　　甄珩低头亲了她一口，微笑道：“傻孩子，你说呢？”
　　莫离这才觉得好受了许多，虽然被他“轻薄”了，也不生气，只红着脸道：“若是甄姐姐也能原谅我就好了。”
　　甄珩想了想道：“我猜她已经原谅你了。”
　　莫离“啊”了一声，眼里闪过惊喜之色：“你是如何得知的？”
　　“你虽说在离宫前向她投诚，以她当时的身份和势力，若不是已经原谅了你，恐怕娘子难逃一死。更何况娘子在甘露寺修行，无依无靠，却并未受到苛待。若不是熹皇贵妃授意，那些姑子也断不会如此好相与。”

　　莫离听了，心里一想，的确如此。叹道：“无论姐姐是否原谅了我，就她对我的处理而言，已经是极其宽厚了。经历了那么那么多坎坷，姐姐依旧是那么善良，真叫我汗颜。”
　　甄珩见她如此说，便知她的心结已然解开大半了。当下柔声道：“往事如烟，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娘子，可愿随在下远走？”
　　莫离垂下头去，轻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身份特殊，能走到哪里去？”
　　甄珩知道她的担心，又道：“在下曾游历四方，南洋有许多的岛国，并不隶属大清。家父常年经商，与那些岛国的商人亦有往来，只要打通关系，便可成行。”
　　莫离沉默不语，她并非不心动，只是觉得甄珩辛苦多年，才考上的进士。如今为了自己，便要放弃这已经到手的富贵。
　　就算甄珩愿意，他的父母又如何想？自己又如何能够让甄珩如此牺牲？
　　想到此处，轻声道：“你有这份心我便满足了。可我毕竟曾是皇帝的女人，即使如今被废了，也只能接受孤独老死的命运，其他的一切，都会被视作对天子权威的藐视。我感念甄郎的情意，今晚随你来此，也是情难自禁。只是我们是不可能有将来的。明日一早，你便速速离开，再不要回来了。”
　　她说完便去摩挲甄珩的脸庞，此时她已经决定把自己的身子交给他，至于将来，她再无奢望。
　　甄珩握住她的手道：“事在人为，我如今只问你愿不愿意。其他的事，娘子无须多虑。”
　　莫离流泪道：“纵然我愿意又如何？我终究不能害了你。”
　　甄珩看着心疼，一边为她擦眼泪，一边软语相哄。等她平复了些，便柔声道：“我知娘子的心意。只是甄珩若无娘子相伴，此生将毫无乐趣。娘子难道希望自己满怀对皇贵妃的愧疚，在凌云峰孤独老死么？答应我，好好考虑一下，好么？”
　　他不再迫她表态，她心里稍安。见他一直在为将来打算，却并不占自己身子的便宜，这份情意更加让她感动。
　　两人聊了一晚，天还未亮时，莫离便将甄珩送至山下，自然又是依依惜别。
　　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莫离的俏脸上，又是甜蜜，又是愁苦。
　　终究叹息了一声，返身上山去了。
　　回到山顶，天已经亮了，原先她还担心莫弃醒过来看不到她会着急，现在看到莫弃还在熟睡中，才安下心来。
　　将被褥放好，托着腮想着心事。
　　若说她对甄珩规划的未来毫不动心，那肯定是假的。可她毕竟年纪轻轻就参与了最残酷的宫斗，直到最是无情帝王家。别说是自己从未得过宠，便是得宠如当年的华贵妃，还不是一样说死就死了。
　　皇上的女人，纵然再风光体面，那也是皇上给你的。
　　他随时会全收回去，甚至连同你的性命。
　　因为甄姐姐的事，皇上恐怕也很恨我吧。
　　如果让他得知了我和别的男人私奔，即便他从未临幸过我，恐怕也会龙颜大怒吧。
　　到时候我死不足惜，只是若害了甄郎一家，这岂不都是我的罪过了？
　　可是甄郎他对我情真意切，我又怎能拒绝？我又怎舍得拒绝？
　　一时心乱如麻，听到床上的莫弃发出动静，知道她醒了，便收拾心情，过去扶莫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