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花开二度香》轩辕罗九

252、第252章

　　西风烈烈，幡旗招展，一缕芳魂，就此离散。
　　若曦仰望上空，泪水覆面。当初流朱可以不去甘露寺的，但她选择了跟自己患难与共。流朱不愿意离开她，难道她愿意失去流朱么？那么爽直单纯的流朱，从来只知用真心待人，为何偏偏要夺走她年轻的生命？
　　心潮翻涌之下，凄然念道：“彼苍者天, 歼我良人! 如可赎兮, 人百其身。如可赎兮, 人百其身。”
　　她身子颤抖起来，悲恸地几乎无法站立。
　　此时一双温暖的臂膀揽住了她的肩膀，耳边传来胤禛熟悉的声音：“保重身子，你怀着我们的孩子呢。”
　　若曦转过脸，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怎的也来了？”
　　胤禛拿出帕子为她擦拭，柔声道：“她是你看重的人。我自然也要来送她。”
　　若曦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道：“哭泣和软弱不能保护我身边的人。可此时此刻，让我为流朱脆弱一回吧。”
　　胤禛心神一震，想起玉檀之死来，直到今日他才真正明白了当时若曦心中的痛苦。
　　她就是一个宁愿自己吃苦受罪，也不愿意身边的人过得不好的善良女子。
　　她背负得太多太重，能为她分担的，就只有自己了。
　　于是将她搂得更紧，在她耳边柔声道：“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在扛。我会一直陪着你，鼓励你，支持你。”
　　可不可以不勇敢？
　　可以，只要你的爱人在身边。
　　十三十四早就识相地踱到了远处。浣碧看着长姊和皇上的深情相拥，不禁转过眼去偷瞥允礼。只见他坦然地看着自己的皇兄和皇嫂，面带微笑，眼中再无波澜。
　　原就觉得他风姿俊美，如今形象越发地伟岸起来。
　　这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真男人。
　　年二十八，甄远道一家抵返京城。甄府虽之前被查抄，但如今由恂亲王允禵亲自督工已然整修一新。
　　年二十九，夫人和携甄二小姐玉娆入圆明园拜见若曦。
　　玉娆过年便十四岁了，经历了风霜洗礼的她不但身材长高了不少，心智也逐渐成熟。
　　跟随母亲中规中矩地给若曦见礼。
　　若曦赶紧扶起她们来，虽说君臣之礼不可废，可毕竟是自己这一世至亲的人，看到甄母的两鬓间又多了几丝白发，玉娆原本明亮的双眼，如今添加了本不属于她的忧郁，若曦心头一阵难过，泪水止不住地滑落。
　　倒是槿汐在一边劝她：“今日娘娘与夫人，二小姐相见，本是喜事。娘娘应该开心才是。”
　　若曦用帕子点去泪水道：“确是我的不是了。额娘，玉娆，我原是高兴坏了，今日相见，定要好好聊聊才是。”
　　夫人何尝不是喜极欲泣，虽说他们是被发配去了宁古塔，可一来有胤禛暗中派人照拂，二来毕竟还是一家人在一起。倒是自己的大女儿，听说被贬去甘露寺做姑子。这么个娇生惯养，如花似玉的嬛儿，如何吃得了那份苦罪，少不得为她流过许多眼泪去。
　　为此她私底下也没少埋怨甄远道，一次终于忍不住爆发道：“平日里你总说自己为人处事四平八稳，怎地这回如此不检点，竟叫人举报了去，我陪着你受罪也就算了，两个女儿可是被你给连累了。尤其是嬛儿，从小到大，懂事聪明，从未让我们操过一次心。进宫之后更是带给甄家多少风光。如今可好，被贬到寺里受苦，你这个做阿玛的，如何心安？”然后便抹着泪：“嬛儿，嬛儿。”的边唤边哭。
　　甄远道也唉声叹气，愧疚不已。
　　玉娆见了，便来劝父母：“额娘莫要伤心，长姊若是看到额娘如此，必是十分难过。阿玛也请宽心，长姊吉人天相，一定会否极泰来。若阿玛额娘终日悲伤内疚，万一伤了身子，将来长姊知道了，势必怪责自己，岂是阿玛额娘愿意的？”
　　她是了解父母和若曦的，此言一出，果然夫人便停止了哭泣，甄远道也若有所思地样子。
　　玉娆心里道：长姊，承蒙大家一直以来照顾玉娆，如今你不在此地，照顾父母的职责，玉娆责无旁贷。请长姊放心，勿以我们为念。
　　而终于，如她所说，守得云开见月明。如今他们可以堂堂正正地回到京城，而且，长姊依然为皇上所宠爱。
　　甚至，她都庆幸自己能经历这一段波折，回头看去，成长的道路便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
　　若曦拉着夫人的手，问长问短的，夫人怕她担心，便只捡好的说。纵是如此，若曦还是满面的怜惜，直道：“额娘和玉娆真是吃苦了，都怨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们还有阿玛。”
　　夫人摇头道：“怎怪得了娘娘？反而是娘娘受了您阿玛的连累。本来好端端地在宫里头享福，却因此被贬去了甘露寺。方才娘娘问我和玉娆过得如何，却不告诉我们娘娘您自己过得好不好。娘娘只道我们受了苦，可我们也知道娘娘一定也遭了不少罪。如今娘娘只知体恤我们，却全然不顾自己，却叫我们如何心安？”
　　说着说着，夫人又流下泪来。
　　玉娆一边安慰夫人，一边对若曦道：“长姊，您和额娘，阿玛都是玉娆最亲的人。玉娆又敬长姊，又爱长姊。长姊将所有责任背负在自己身上，休说额娘心疼，玉娆也是伤心。我们都是一家人，能够一起吃苦，一起受罪，也是缘法，也是福分。长姊，玉娆已经长大，愿意为父母出力，为长姊分忧。请长姊放心，请娘娘宽心。”
　　若曦静静地看着自己这一世的妹妹，想起前世若兰姐姐与自己。姐姐也曾经对顽皮的马尔泰若曦担心受怕不已。长姊如母么。
　　玉娆一直天真烂漫，自己也像若兰姐姐一般，始终将妹妹当个需要受保护的孩子来看。
　　如今，竟突然发现，玉娆长大了，懂事了，稳重了。
　　夫人责怪玉娆道：“怎能如此跟娘娘说话？”
　　若曦微笑道：“无妨，玉娆说得对，我们都是一家人，若额娘对嬛儿生分了，嬛儿也会难过的。玉娆，坐到长姊这里来。让长姊好好看看你，嗯，我们的玉娆长大了，已经是个小美人了呢。”
　　玉娆脸红道：“长姊打趣玉娆，谁不知道长姊才是京城里最美丽的女子。额娘，您说是不是？”
　　夫人笑道：“你们两个，都美，都美。”
　　至此，她们三个反而能更亲近地说话，若曦也在她们的询问下，大致说了自己的际遇，当然有些个事就被略去了。
　　饶是如此，夫人仍是厅的脸色煞白，心有余悸。
　　玉娆则握紧若曦的手，像是要将自己的力量全部注入长姊的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