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四十八章 别无所求（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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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回头，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望着眼前之人，梦汐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苍凉与哀愁。
白衣出尘，面若冰霜。他是那么高高在上，遥不可及。曾经的自己，就连站在他的身边，都会觉得是一种亵渎，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东西是能配得上他的。所以，为了能够留在他的身边，她一直逼着自己要努力，要更努力。
这么多年，她以为她已经可以毫无顾忌地站在他的身边，安心地做他的徒弟。可上了天庭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师父比她想象中更要厉害千万倍，不仅众位仙家对他恭敬有加，就连天帝也要礼让三分，敬如上宾。
那时候，她就知道，师父不是她一个人的了。他有他的使命，他有他的责任，也有他所必须要保护的六界苍生。或者说，他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只是在这寂寥无人的霜云殿里，她常常误以为，他的生命中只有她。
出门在外的两个多月，她更是看懂了许多从前不知道的事情，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当一只小鸟被长期地关在笼子里，它就会渐渐失去飞翔的能力，即使有一天有幸逃脱出去，也无法在那向往已久的广阔的蓝天下飞翔。当一只本性凶残暴戾的老虎，变成了一只温顺乖巧的小白兔，回到森林，等待它的只有胆小懦弱，而不是王者之威。
她不是牢笼里的小鸟，可她却是一只温顺的小老虎。因为，那是她自愿的。如果可以，她宁愿这一辈子都待在霜云殿里，陪在他的身边，一生一世只做他的徒弟。
可这样，真的可以么？若是以前，她还可以继续这样想，然后无忧无虑地过着她的小日子，享受着他的宠溺。可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又如何能再像从前那样，毫无二心地陪着他？
过去之所以改变不了，就是因为再也回不去。
她知道，爱上自己的师父，于理不合，大逆不道。她可以做千千万万的事情来博得他的一笑，却唯独不能去爱他。但她不想骗自己，也不愿意骗自己。她爱了，就是爱了。如果这是世人所不耻的，那就把它当作秘密。秘密，就是只藏在她的心里，永远不让其他任何人知道。
……
没有注意到石床上两人惊讶的神情，也没有理会凌薇低头惊恐的摸样，易云洛只是静静地看着同样看着他的梦汐。昏暗的石洞内，他忽然有种错觉，她和那个人，很像……
“恩人……”直到王墨桐再一次出声，易云洛才不自然地将视线移开。他刚刚，是怎么了……
在小芸的搀扶下，王墨桐艰难地下了石床，带着小芸一起跪在了易云洛的面前。虽然小芸并不知道他是谁，但凭着她灵敏的嗅觉，以及她与生俱来的敏锐，她也知道眼前的白衣人绝非等闲之辈，光是他身上那股雄厚纯正的仙气，就让她从心底里臣服。
淡淡地扫了一眼小芸，易云洛的眼底平静无波。五年前的那件事后，他曾经查过慕容亦寒的身世，无意中也发现了王墨桐和狐狸精的不解之缘。原本这种事情他并不爱管，也不会去管，但不知为何，那次却出手去帮了他。教他如何才能进得了这片迷雾森林，告诉他只有用至爱之人的血炼成的丹药，才能将它从狐身变成人形。
易云洛有洞察未来的本事，却无法轻易去改变，就像他不知道，这一切早在冥冥之中就已经注定，他们的不解之缘，正是由他一手促成的。如果没有他当年的因，小芸在历天劫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也就没有今日人妖之恋。至于梦汐，至少在这一刻，还可以单纯地把他当作师父。
“起来吧。”广袖轻拂，王墨桐和小芸身上的伤口迅速复原，竟是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多谢恩人。”面露喜色，王墨桐左手执着小芸的手，右臂揽着她的肩，却仍然没有起来。
“还有何事？”易云洛道。
梦汐习惯性地走到了他的身边，他身上仍有淡淡的桃花香，耐人寻味。
王墨桐凝望了一眼小芸，转身对着易云洛，沉着道：“我知道这件事情有违常理，但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去尝试，只要能和小芸在一起……恩人既然有办法将小芸化成人形，那也一定有办法将我变成狐狸……”
“桐哥哥！不要……”急急地打断了他，小芸紧握着他的手，连连摇头。他这又是何苦呢？
王墨桐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今日，我们都已经死过一次了。从前你既然可以为了我，甘愿放弃千年修为，那么往后我也可以为了你，舍弃这副臭皮囊。天涯海角，我们再也不分开。”
他的话是那么坚定，让小芸的眼眶渐渐湿润，而一边的慕容亦寒更是心头一震，他没有忘记，记忆里的他是有多在乎他的样貌。曾经他还嘲笑他，小时候长那么好看，长大了可就不一定了……可现在，他却愿意为了她，丢掉自己最引以为豪的外在……
凌薇在一旁无声地冷笑，向来只有妖精想要修成人形的，却从来没听过还有人自愿为妖的。
洞内突然安静地有些可怕，过了半晌，易云洛才开口道：“若是只有一年，你也愿意？”
抬起头，王墨桐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后又恍然地闭上了眼，掩盖了眸中的情绪，再次睁眼时，只有坚定，毫不犹豫道：“好。”
一年便一年罢，就算只有一月，他也心甘情愿。
“桐哥哥……不要……不要……”泪水夺眶而出，小芸喃喃地开口。他爱她如此，她当初又怎么会以为他会因为她不是人而嫌弃她，不要她呢？
心突然疼得厉害，连呼吸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师父……”心下一急，梦汐伸手拉住了他的袖摆，却在易云洛回头的瞬间，又尴尬地松开了手，“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对不对？”
梦汐样子有些窘迫，但在易云洛眼里却并不是那么回事，嘴角轻扬，她终于又会和他撒娇了么？
面上无波，可心里却有些莫名的喜悦和轻松，易云洛淡然道：“虽然我没有办法，但并不代表你做不到。”
“我？”梦汐不解地指着自己。
轻轻点头，易云洛道：“司命星君给你的星轮可带着？”
星轮？那是什么？司命星君什么时候给过她这个东西了？梦汐茫然地望着易云洛：“神仙伯伯只给了我一颗夜明珠啊……”
夜明珠……
易云洛无奈抚额，她竟然把神器当做了普通的夜明珠。要知道，那东西就是这世上所有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加在一起也换不到的。不过这也不能怪她，谁让那老头没事把一个轮子变成圆珠的形状呢。但话又说回来，要是真的送那个轮子，只怕……
梦汐将星轮交到了易云洛的手上，黑暗中，星轮的光芒如同白昼般，照亮了整个石洞。原本周围点着的几支散发着淡橘色亮光的蜡烛，与之相比，变得黯然失色。
将星轮抛到空中，易云洛默念口诀，从他口中飘出若隐若现的银色音符，一个接着一个飞进了星轮里。只见周围的光越散越亮，不一会儿，一道刺眼的白光射出，梦汐下意识地背过头去，待再次转回去时，原本小小的夜明珠，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的轮型物体，四周镶嵌着一粒粒细碎的宝石，散放着五彩的光芒，璀璨夺目，亮若星辰。
“世间万物都离不开因果循环，相生相克。司命星君既然能够安排众生的命运，那也必然可以改变。”
“师父，你的意思是，用这个星轮就可以改变小芸和王公子的命运么？”
易云洛摇头，他也只是曾经听他的师父提起过，至于能不能成功，他也不知道。再说，他怎么也想不到，司命星君会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梦汐，甚至都不告诉她这是什么，就连他也是在收服尸王的时候意外发现的。
“此物原本就是神器，又在司命星君的身边待了上万年，用它的灵气兴许可以试试看。”
“墨桐愿意一试。”跪着向前一步，王墨桐迫不及待道。
易云洛低头看着他：“我有说让你试么？你一个凡人之躯，又如何能够抵挡地住神器的力量呢？”
“我来。”定定地望着易云洛，小芸几乎没有思考：“我愿意舍弃妖籍，从此只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你想好了？要知道星轮一旦启动，就不能中途停止，否则，你立刻就会死。”
凝望了王墨桐一眼，小芸盈盈一笑，眸若清泉，笑如和风：“想好了。”
***
微风轻拂，梦汐撑着下巴坐在王府后院的石阶上，望着远处的天空发呆。
那日之后，他们便跟着一起又回到了王府。徘徊在王府门外，小芸犹豫不定，却不料大门突然打开，王员外和夫人亲自将他们迎了进去。正在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无意中抬头，却见易云洛负手立于云头，而王府的上方，笼罩着一层淡淡地薄雾。
梦汐知道，是师父又帮了他们。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其实师父并不是无情无爱之人。他只是一个人久了，孤单了自己的内心，而不懂得如何去爱。
“在想什么？”远远就看到她一个人坐在这里，小芸笑着走到她的身边。此时的她，虽然失去了法力，失去了长生不老的容貌，失去了漫长无际的生命，但却拥有了更珍贵的东西--永恒的幸福，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得到呢？
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梦汐展颜轻笑：“小芸姐姐。”
“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亦寒到处找你呢。”小芸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角带着笑意。
梦汐稍稍地撇开头去：“我……在想一些事情……”
“嗯？可以告诉姐姐么，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哦。”
梦汐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道：“小芸姐姐，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爱上了一个不能爱的人，你会怎么做？”
小芸不明白地看着她，转而又恢复了笑意，美若晨曦的朝阳：“小丫头，你傻了，哪用得着什么如果，我爱的那个人，不就是不能爱的么？”
嗯……是哦，她和王公子，的确如此。可她想问的是，如果那个不能爱的人是她的师父，又当如何……
脸上的笑意渐渐地淡了下来，梦汐低头看着地上乘着轻风飘落在台阶上的树叶，柳眉微皱，清澈的眼波中泛着一丝迷茫。
“梦汐……”小芸轻轻地叫了她一声，其实她的心思，早在石洞里她就看出来了，只是一直没有点破。一来是因为这件事情让她也感到十分震惊，不敢相信。二来，慕容亦寒好歹是她丈夫的兄弟，她看得出他对梦汐的感情，若是现在说出来，恐怕事情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在这人世间唯一没有对错之分的，就是情与爱。既然无法控制，那就顺其自然，用你的真心去感受，用你的理智去判断……相信自己的心吧，如果真的爱了，就不要在乎那么多。幸福，往往都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可如果……”小芸顿了顿，握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目光带着深意，“如果真的不能爱，那么，与其捅破，不如保持原样。也许，那才是对你最好的……”
眼神微愣，迟疑地后退了半步，梦汐低头看着她们交叠的手，身体不由地有些微颤。她是看出来了什么吗？为什么听起来，像是在鼓励，又像是在警告……
她说，与其捅破，不如保持原样。可她也说，幸福，往往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幸福，要靠自己争取……她努力了，所以，她才能和王公子长相厮守。那么，如果换做是她，她也可以和师父永远在一起么？
柔软的内心，被一种不知名的情愫所触动，仿佛一汪清泉，拍打着石面而过。那样轻柔，那样舒适，让她的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恍若置身于云层之中。抬起头，梦汐望着小芸，小芸微笑着轻轻地向她点头。
她们的上方，一行大雁扑扇着翅膀，乘风飞过。当身上的阴影散去之时，双眸忽然变得清澈明亮，就连内心的迷雾也慢慢消散。
扬起嘴角，失落的情绪一扫而光，明媚的阳光瞬间打亮了梦汐白皙干净的脸庞。当她的余光看到院子另一角那一抹白色的身影时，梦汐放开了小芸的手，笑容满面地扑到了易云洛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易云洛被她这突然的亲昵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可下一秒，却出乎意料地扶住了她的肩，另一只手温柔地抚顺着她披散的长发。
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小芸，会心一笑，然后转身离开了。也许她往后要走的路，比她的要艰难得多，但她相信，不论过程如何，最后，她一定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每个人所要的幸福不一样，可一旦知道了该如何去做，穿越了层层迷雾，便是收获。
“师父，我们回天清好不好？”
闭上眼，贴在他的胸前，闻着熟悉的桃花香，梦汐有些陶醉。如果这是一场梦，她真想就这样一直醉下去，永远都不要醒来。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不要理会这凡世间的种种，也不想再管六界的天翻地覆。她只想和他一起回到霜云殿，像从前那样，简简单单地陪着他，快快乐乐地当他的徒弟。
笑容蔓延到整个脸颊，心境也变得开阔起来。是谁说爱就一定要拥有？若是将来有机会，她绝对不会轻言放弃，而若是不行，那就这样留在他的身边，也未尝不是另一种幸福。
想起那夜的万般不舍，忽然变得云淡风轻。她现在只想珍惜眼下的一切，至于以后的事，如果避无可避，那么就像小芸说的，碧落黄泉，生死相随。师父去哪，她也跟着去哪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第50章 第四十八章 别无所求（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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