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归处》奚木离

19、第十七章

　　星期一的早上，仁王请了病假。

　　高仓夜是从同班的女孩那里听到的这个消息，坐立不安两节课，终是忍不住去了仁王的班级，没有见到仁王，她心里不安，回教室的路上却在走廊上碰到了柳生。

　　“虽然已经不是初春，但是春寒料峭，乍暖还寒，稍不注意仍是容易生病。”柳生看了看窗外，转向高仓夜，扶了扶眼镜，说，“高仓你说是不是？”

　　高仓夜看着柳生，透过镜片看进他幽深而显得意味深长的眼睛，扯了扯嘴角，点点头，转身离开。

　　柳生站在原地，一直注视着高仓夜的背影，脑回想着今天早上仁王打给自己的电话。他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沙哑的说：“比吕士，我好像错了。”还不待他再细问，仁王就挂断了电话。再之后，就是仁王请了病假。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A组上午最后一节化学课的老师生病请假，改成了全班自习。

　　“最近生病的人好像很多。”

　　“好像是因为流感肆虐。听D组的加代说今天网球部的仁王君也请了病假呢！”

　　“嗳？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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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的几个女生小声的谈论着，话题明显的往自己钦慕的校园偶像上去，一会儿的时间，网球部的那些人就被讨论了个遍，连流火也在其中。小泽皱着眉回头瞥了一眼，撇了撇嘴，颇为烦躁的翻开了书。

　　高仓夜低头看着书，可脑中乱七八糟，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最终叹了口气，对小泽小声说：“我去下洗手间。”站起来从后门离开了教室。她去洗手间打湿手帕洗了个脸，看着镜子中自己脸，想着那些女孩的讨论，心中烦乱不堪。

　　离开洗手间，高仓夜没有回教室，尽自去了楼顶的天台。推开天台门，带着凉气的风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一震，心里稍静，顿时清明了许多。

　　高仓夜合上门，转过身去时却猛地对上一个人，她心里一惊，反射性的想要大叫，可还未待出声，一只手已迅速的捂住了她的嘴。

　　“嘘——”

　　因为离的很近，衣袖和衣襟上传来的气息让她立刻知道了面前的人是谁，心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眨眨眼，示意他放手。

　　仁王弯着唇角笑了笑，松开手，转身绕过墙壁拐角找了个地方挨着墙坐到了地上。

　　高仓夜看着本不应出现在这里的仁王，想了想，跟着过去在他旁边坐下，轻声说：“听说仁王君请了病假。”

　　“是啊，生病了。仁王随意的点点头。

　　“听说最近流感肆虐。”高仓夜向后靠在墙上，顿了顿，说，“好像很严重。”

　　“也许吧。”仁王随口应着，懒洋洋的靠在墙上挑了眉说：“现在是上课时间吧，高仓出现在这里是准备翘课吗？”

　　高仓夜看了仁王一眼，抿着唇回道：“仁王君不也在这里吗？如果是病人就该好好在家里休息，不是吗？”

　　“噗哩。”仁王发出意义不明的一声，似笑非笑的盯着高仓夜，“因为我突然发现一些有趣的事情，十分迫切的想要弄清楚。”

　　“什么事？”高仓夜问。

　　仁王定定的看了看高仓夜，伸手进口袋，慢慢掏出一个东西来。

　　高仓夜不明所以的看着仁王的动作，直到看到他在她面前摊开手掌，她瞬间瞪大了眼睛。

　　一枚同心结。

　　高仓夜的心突然就慌乱起来，“这是……”

　　“我今天试着编着玩，没想到也弄了个出来。”仁王目光沉沉的望着她，手中把玩着结穗，说，“挺天才的，是不是？”

　　高仓夜深吸一口气，说：“仁王君擅长手工制作，这个对……”

　　“你怎么知道我擅长手工制作？”仁王打断她的话。

　　高仓夜愣住，一时语结。仁王凑近了一些，盯着她的眼睛，轻声说：“好像高仓知道我的很多事，我擅长的，不擅长的，喜欢的，不喜欢的，高仓好像都知道。”

　　高仓夜的心“咚”的一声，一下被揪紧，她仍强自镇定，微笑开口：“仁王君在立海大的爱慕者那么多，这样的事情光是听那些女生们讨论，就知道了。”

　　仁王目光沉沉的盯着高仓夜，良久，轻轻笑了笑，身上的压迫感尽退，他又重新靠坐了回去，说：“高仓，你有没有做过梦。”没有等她回答，他又继续说：“有没有过忽然有些现实和梦分不清的感觉？”

　　高仓夜沉默了一下，说：“既然是梦，就是毫无意义的事，仁王君又何必执着于此。”

　　“可是……”仁王的话音顿住，又转头看向高仓夜。他的目光幽深，像口漩涡好似可以吸入人心。“我好像错过了很重要的人和事。”

　　心脏突地“砰”“砰”跳着，高仓夜不敢再看他，有些艰难的别过头，颤抖着嘴唇张了张口，嗓子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仁王一直静静凝视着她，这样意味深长的目光让高仓夜不能承受，她无法对视这样的目光，更无法面对这样咄咄逼人的他。好在此时，下课铃声响起，高仓夜心中长吁一口气，站起身说：“下课了，我该回去了。天台风大，仁王君是病人，还是不要在天台吹风的好。”说完便走。匆匆转过弯，脚下不知道绊到了什么，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就趔趄着往前栽去，慌忙之中高仓夜急忙抬手去扶墙壁。

　　“阿璃。”身后一声低低叹息。高仓夜浑身一震，反射性的回头看去，对上仁王那双充满探究审视而显得更加深邃的眼眸，终于，面色大变。

　　“你……”仁王向前走了一步。高仓夜身子一颤，后退一步，咬了咬唇，说：“仁王君是想到了清水同学吗？需要我去叫她吗？我正要回去，可以……”

　　“高仓，你在害怕什么？”仁王沉声问道。

　　高仓夜僵住，“我没有。”

　　“你在发抖。”仁王摇摇头，又上前一步，“高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她在害怕什么？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高仓夜握起颤抖的手，紧紧握起。她担忧害怕很多，可是她什么也不能说，不能说！

　　胸口好像有汹涌的火焰奔腾而起，高仓夜狠狠咬了咬牙，心中忽然就涌起了莫名的倔强，她想起修大人对她说过的话。

　　“你难过吗？悲伤吗？害怕吗？这些都是没用的情绪，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你越是难过悲伤害怕，就越要微笑，笑着连自己都骗过，就可以把那些盯着你的人也骗过。”

　　之后，她就站在镜子前一遍一遍练习微笑，直到那笑容再也无懈可击，直到在长老院那些人的虎视眈眈下面对他的大婚，她也可以泰然自若的笑出来。这样想着，她就真的笑了出来，心底却是无限的悲哀，什么时候，她也要这样戴上面具去面对他。“仁王君真的想错了。”

　　仁王再上前一步，已经离她很近很近，他低头依旧看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缓缓说：“高仓，你以为‘欺诈师’是什么？”

　　“欺诈师吗？可是有时候眼睛也是会骗人的。”高仓夜看着他微笑。

　　仁王沉默的凝着高仓夜脸上的笑容，慢慢蹙起了眉头，正要继续说话，却听到“咚”的一声。仁王目光一闪，抬眼望去。

　　天台门口，清水站在那里，脸上是不可置信和惊恐害怕，地上是淋漓泼洒的一地饭菜。她的身边还有两个女孩，手中捧着便当盒，也正愣愣的望着他们。

　　高仓夜听到声响，也回头看去。触到清水目光的刹那，她清晰的看到了她脸上划过的愤恨、难过与不甘。看她们的表情，这算什么？现场捉奸？按小泽的话说，真的是要多狗血有多狗血。

　　心中忽觉疲惫，高仓夜闭眼，暗暗叹气，“我先告辞了。”说完，快步走过去，越过神情阴晴不定的清水，拉开天台门，下楼离开。

　　几乎是一路跑回了教室。

　　校园里受人欢迎的男生女生之间的种种琐事总是传的特别快，还未到下午放学，流言已是满校风雨，沸沸扬扬。

　　令人瞩目的明星情侣，二年级的仁王雅治和清水千璃分手了。而第三者，是同年级的高仓夜。
　　这一年来的平静生活终是被打破。

　　高仓夜一脸漠然的站在教学楼旁的路上，听着前面拐角处的讨论声。

　　“……高仓？你是说二年级A组的那个高仓吗？看她平时安安静静的样子，没想到也会做这样的事……”

　　“不过，这到底是真的假的，会不会有错？”

　　“小田她们亲眼看见的，怎么会是假的。”

　　“啊……真是没有看出来呐……”

　　“是啊。她一边跟幸村君搞不清楚，一边又第三者插足仁王君和清水，真是太不要脸了。”

　　“……”

　　阳光透过头顶层层的树叶洒下来，在地上投下大片大片的斑驳光影。高仓夜抬头闭目，感受着阳光落下的点点暖意，听着风中树叶的“沙沙”声，还有远处林间的鸟鸣声，那些难听的声音就渐渐变淡，直到从耳际消失。

　　她并不在意别人是如何说她的，但是时刻伴随着如芒在背的各色视线还是让她多少有些烦躁。
　　她需要静一静。

　　“小夜。”

　　高仓夜睁开眼睛，看了看身旁的流火，揉了揉他的头发，“要去训练了吗？”

　　“嗯。”流火点点头，对旁边站着的切原说，“赤也，你先过去吧，我想跟小夜说句话。”

　　“哦、哦，好吧。”切原抓抓头发，背着网球部先走了。

　　高仓夜看着流火，微笑：“你想说什么？”

　　流火的大眼睛静静望着她，抿抿唇，说：“刚见到他的时候，我很开心，因为小夜很开心。可是现在，我情愿我们从没有见过他。”

　　“……流火。”高仓夜笑容渐渐敛去。

　　流火撇撇嘴，有些颓丧的垮下了眉，抬起双手拍了拍脸颊，转开目光说：“今年我又被选为正选出赛了。去年小夜都没有来看我的比赛，今年可一定要来。小夜说过的，要看我和他们一起夺得三连霸的！”

　　高仓夜重又弯起唇角笑笑，抬手抚上流火的额头，“好的，一定。这是约定。”

　　“小夜现在要回家吗？”流火问，迟疑半天，终于说，“小夜要不要等等我，等我训练完了我们一起回去。”

　　高仓夜抬头看了看远处，长长呼出一口气，“流火，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她看着他笑了笑，推推他，“去训练吧，不要迟到了。”流火犹犹豫豫的离开，高仓夜看着他走远，也回教室收拾东西。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广觉寺。

　　到达的时候，慧明师傅正盘腿坐在长廊上看着书，身侧放着烧水用的小火炉，上面放着的紫陶茶锅正汩汩的冒着热气，发出阵阵声响。

　　“高仓小姐来的正好，水刚开，刚好可以泡杯好茶。”慧明师傅说道，抬手示意她坐下。

　　高仓夜道谢坐下，望着院中已见绿意的桃林。“已近五月，桃花也快要败了。”

　　“万物因时而生，因时而逝，过了时节，自然就没有了。”慧明师父淡淡道，将泡好的茶递给高仓夜。

　　高仓夜伸手接过，假意没有看见慧明师父眉眼间的叹息。“这莲心茶常常喝，也就不觉得苦了呢。”

　　“心中所虑之事那么多，又怎么还会在意这区区一点苦味。”慧明师父叹了口气，继续说：“高仓小姐本是有佛缘的人，只可惜心中执念太重。高仓小姐命中还有一生死劫，‘无妄勿执’方可保得平安，若执意下去，恐怕最终会害了自己。”

　　高仓夜放下茶杯，轻轻笑笑，“佛家中说‘放下、勘破，得自在’，可是佛家中还有说‘观其变化，无需造作’，师父就当我如今这样也算是一种修行吧。”

　　慧明师父的眼中露出无奈，还有点点惋惜，转头看向院中桃林，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