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言梦叶

3、莫须有的罪名

　　迷幻的夜，如丝的雨。
　　五彩缤纷的大街，脚下和车轮飞溅起的泡沫，水珠。
　　阴暗的巷尾，一把粉红色的伞下，站着一个男人和女人。
　　雨声掩住了他们低低的私语。
　　“无论对她做什么都OK？”突然男人提高了音量。
　　“是的。”女人的口气轻柔，却十分坚决，“我要你毁了她，像毁了其他女人一样。”
　　“好。”男人微眯起那双锐利的黑眸，“我答应你，不过事成后别忘记你答应我的。”
　　“那是自然。”女人从随身的包包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男人，“就是她，非常好认。”
　　男人接过照片，一瞥，双眼闪过片刻的惊讶。
　　“这个少女和你长得……”
　　女人把玩着伞，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游戏开始了哟，林薇薇。

　　提问：“你会因为男人穿秋裤，而拒绝和他交往么？”
　　林薇薇的回答：“必须的！ ”
　　因为生理期的提前访问，林薇薇请假呆在家里浏览女性网站。
　　当她看到这道问题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点击了【YES】的选项。
　　她可以忍受男人像宝儿那样，不把胡子刮干净；像林夕蓝那样，喜欢一边唱歌一边洗澡，但她就是无法忍受男人穿秋裤这一点。

　　“薇薇，你果然还是少女啊。”坐在小沙发上的伊梦啃着苹果道。
　　“什么啊！你为什么在这里？”林薇薇扭过头，小脸皱成一团，“不要摆出懂很多的样子，很讨厌诶！”
　　伊梦摊摊手：“如果不是你那老哥，说什么‘不放心薇薇一个人在家’，我才不想放弃个人的休闲时间。”
　　“喂，你明明是逃课！”林薇薇没好气地指出事实，“然后没地方可去，来我这里打发时间。难道不是吗！”
　　“薇薇。”伊梦突然凑近她那张好看的脸，“没有人说你实在很不可爱么？”
　　“乱讲！我明明很可爱！”脸一红，林薇薇急急推开伊梦，“谁说我不可爱了！”
　　伊梦把视线移到电脑屏幕上，“噗嗤”笑道：“这种女性网站十有八九是哄小女生的，你可千万不要当真了。”
　　“切，你不要说得好像你经验丰富一样。”林薇薇不高兴地撇过脸。
　　“经验丰富不敢说。”伊梦摸摸下巴，“但至少我尝过男人的滋味。嘛，我觉得这个问题应该这么问，‘为爱鼓掌之后的哪种男人最让女性讨厌’。1、转头就睡的；2、事后抽烟的……”

　　“打住！”林薇薇比了一个手势，“请不要使用违反国家规定，有伤风化的词眼。”
　　“有伤风化？”伊梦大笑着揽过林薇薇的肩，“我们是普通人，又不是圣人，是人都有渴望，过度压抑才有伤身体呢！”
　　林薇薇闷闷地转过脸，继续浏览网站，倒是伊梦表情惊讶地问道：“薇薇，你该不是到现在还是雏儿吧？”
　　“干嘛！不行啊！”林薇薇口气不善地反问，然后又语带骄傲地说，“我的第一次要留给王子！”
　　“……”伊梦无语地揉揉太阳穴，直到她发现林薇薇是认真的之后，才叹了口气道，“我说薇薇，女孩子不可能不长大，永远活在梦中的。王子这种只存在童话故事里的人物……”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林薇薇满不在乎地伸了个懒腰，“如果遇不到王子，大不了不嫁。与其找一个烂男人，还不如单身过一辈子。”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也会有需要的。”伊梦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林薇薇解释一些成人话题，“比方说生理需要。”
　　“那是什么？”林薇薇歪着脑袋，问道。
　　伊梦正犹豫着要怎么开口：“这个嘛……”

　　“别教我妹妹有的没的。”斜倚在门边的林夕蓝，便冷冷地打断伊梦的话。
　　“保护过度的哥哥回来了，那我也该走了！”伊梦无畏地斜睨了一眼脸色阴郁的林夕蓝，适时地拿起包包准备告辞。
　　“不留下来吃晚饭么？”林薇薇转过椅子，望向飞快下楼的伊梦。
　　“今天就算啦，改天请我去野餐哦！”伊梦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先走啦，拜拜！”

　　伊梦干嘛跑那么快？林薇薇纳闷地想转回椅子，林夕蓝却突然走上前一把按住她。
　　“喂！你？”林薇薇头一次看到林夕蓝露出如此吓人的神情。
　　“以后少和伊梦聊这些。”林夕蓝低下头，贴近她的娇容，很冷很轻地警告。
　　林薇薇向后微仰着头，直视林夕蓝幽暗的双眸，他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鼻尖，令她好不习惯。
　　“听懂了吗？”林夕蓝又一遍重复地问。
　　心中莫名的升起一股怒火，林薇薇一把推开林夕蓝，从转椅上站了起来：“不懂！你干嘛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而且我和伊梦聊什么，全部全部都是我的自由！我已经成年了！你不要总是以一副家长的模样教训我！”
　　平时欺负她还不够，现在又要限制她与朋友的交谈话题，简直是太可恶了！
　　“薇薇！”望着林薇薇跑远的身影，林夕蓝抡起拳头揍向冷硬的墙。仿佛只有疼痛才能麻木住他的心。呵，他的薇薇……

　　想也没想就跑出来了。抬头看着渐暗的天色，林薇薇心下一片凄楚。除了那个家，她又能上哪儿去呢？脑海中浮现出宝儿那张俊帅的脸，或许她可以去找宝儿求安慰。不行，如果去宝儿那里，林夕蓝肯定很快会找来。那，她能去哪儿呢？

　　正沉思着，宛如一簇火焰的法拉利跑车在林薇薇的身边停下。车窗被缓缓地摇下，陌生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里：“小姐，这是要上哪里去？”
　　转过脸，那是张深刻俊美，充满男性魅力的脸，浓密有型的剑眉衬托着那一对深邃又锐利的黑眸，他放肆地上下打量着她。如炬的目光，像蛛网笼罩向她一般。
　　这种感觉……这个人！
　　“王子！”掩住脱口而出的惊呼声，林薇薇近乎崇拜地盯住这个宛如从天而降的陌生男人。难道上帝真的听到她的祈祷，从天上掉下一个王子给她了么？！
　　淡粉色的长裙，合身地勾勒出她玲珑的曲线，修长窈窕的身材当模特儿也绰绰有余。
　　亚麻色的微卷长发披散在肩头，使她看上去妩媚又天真。
　　这只猎物的内在是不是如外表一样美味呢？
　　他边暗忖，边满意地看着她吃惊的反应，顺带勾起一抹笑：“那么请问公主殿下，现在是要去哪里呢？要不要我搭你一程？”
　　“好！”她立即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位旁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真是一个坦率的人儿。他讥诮地冷笑。原以为她会和他假装矜持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车子呼啸着绝尘而去，载着男人内心的轻嘲，和少女一头的热情，消失在街道尽头。

　　追出来的林夕蓝，找遍了附近的街道都没有看到林薇薇的身影，状似无奈之下只好给宝儿，还有伊梦打了电话。
　　“你没事干嘛吼她呢？”电话那头宝儿怪嗔道，“你难道不知道女人是要哄的么？你越是这么硬着和她来，她越爱和你唱反调。”
　　“她没去你那里么？”林夕蓝抓着头发，问。
　　“没，她肯定想到我这里，很快会被你抓回去。”宝儿在电话里叹了一声，“我们一起去找吧，天快黑了，她一个人在外面谁都不放心。”
　　“嗯。”收了线，林夕蓝又给伊梦去了电话。
　　“嘛嘛，我就知道你们总有一天会吵架。”伊梦幸灾乐祸地说，“不过我一直纳闷，你是太爱你妹妹了，还是太讨厌她了？”
　　“薇薇没去找你么？”林夕蓝懒得和伊梦辩解，表现得像只专心林薇薇下落的哥哥。
　　“没，她根本不知道我家在哪里。喂，喂，喂！”放下已经被挂掉的电话，伊梦无奈地撇撇嘴，唉，这两个兄妹都是活宝！

　　那是一栋位于郊区的别墅，是他特地租下来，专门为俘获猎物而准备的。
　　石砌的围墙，包裹着郁郁葱葱的树林，使中间的大宅显得与世隔绝。
　　气派富丽的大厅，四面的印花玻璃折射着水晶吊灯，闪耀着夺目的流光。
　　舒缓似水的音乐声中，他紧拥着她的细腰，如同一位绅士，带领着她翩翩起舞。
　　这宛若童话般的场景，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中。此刻林薇薇觉得自己就像一位出身高贵的公主，而眼前的男子便是她梦寐以求的王子。
　　“今晚留下吧。”他贴向她的耳边，轻轻低喃道，“留下来陪我吧，我的公主。”
　　她懵懂地望向对方的眼睛，明明没有喝酒，她却好像醉了似的，醉在他温柔的目光中。“怎么会醉呢？我只喝了一杯果汁……”她自言自语着。跳舞之前，她只喝了一杯他递来的橙汁而已。
　　“我的公主，你真的好美。”他蓦地倾身堵住她的双唇，突如其来的冒犯，让她瞬间清醒地想要推开他。

　　“不要！”王子不应该这么粗鲁无礼！
　　他抓住她的手，强硬地扣向她的身后。
　　不顾她的挣扎，他邪佞地笑着：“我的公主，现在不是你说不要的时候，好好享受就行了！”
　　“不要！”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这时候的林薇薇才开始慌张起来。接下去的发展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这个人或许根本不是什么王子，而是假冒王子的恶棍！
　　她羞愤地想要避开他的进攻，但对方已轻而易举地控制了她的行动。

　　“我的公主，夜晚还很长，我们可以慢慢来。”顺着她的肩膀，他往下啃噬。
　　“放开我！”不行！她必须要赶紧逃走！她不能被不是王子的人欺负！
　　她曲起右膝，直接踢向他的下腹。
　　“痛！”他皱起眉头，放开了她。

　　抓住机会，她转身就跑，踉跄中掉落的鞋子，也来不及去捡，她只知道不停地往前跑，她要摆脱后面的这个人！从这场噩梦，噩梦里醒来！

　　没跑几步差点摔倒的她，好不容易找到大门的时候，却发现门竟然被上锁了，而钥匙很明显在那个男人的身上。
　　“我的公主，你别跑啊！”男人冷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想和我玩硬的？”
　　“不要！”她吓得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哪里？哪里还有出口！她害怕得掉下眼泪，眼前的视线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药效发挥了么？”男人鬼魅似的声音阴魂不散地纠缠着她。
　　药效？什么药效？那杯橙汁？！那个男人竟然在她的果汁里下了药！
　　慢慢地，她觉察到自己的身子愈来愈沉重无力，意识也随之飘忽不定起来。
　　不行，她要赶紧离开，离开这里！
　　“救我……”终于她倒向冰凉的大理石地砖上。
　　“我的公主，来，我送你去休息。”迷糊中，一双修长的腿出现在她眼前。那个装成王子的恶棍已经走到她的身边，有些蛮横地将她拦腰抱起。
　　“不要碰我…住手……”她的声音听起来尤为虚弱。
　　“不可能的。我的公主，你死了这条心吧。”男人的嘴角浮现出残酷的笑，他低头吻上她柔嫩的面颊，闻着她特有的体香。淡淡的，如花般甜雅的香气，包围着他。这一次，他可真钓到宝了啊！
　　这一夜，还很长很长。

　　一晚过去，林薇薇还是没有回来。
　　最终决定去报警的林夕蓝，一脸阴沉地推开家门。
　　“薇薇？！”当林夕蓝看到站在门外的林薇薇，眼中难掩惊喜地走上前。但林薇薇却视若无睹地绕过他，走进屋里。
　　“薇薇？”林夕蓝转过身，望着林薇薇纤细的身影，心头突然涌起比先前更大的不安。薇薇，她怎么了？
　　那一晚的去向，林薇薇没有告诉任何人。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想洗去浑身的污秽。而第二件事就是——
　　“薇薇！你在做什么！”林夕蓝夺过林薇薇手里的剪刀，“你发什么疯，这些都是你最爱的衣服！”
　　“放手！”她就是要将这些洋装统统剪掉！
　　“薇薇！”林夕蓝讶异地看着她眼角的泪花，“你……”
　　“我再也不相信了！”她放声大哭起来，“什么公主！什么王子！全部都是骗人的！”
　　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公主和王子，有的只是残酷的现实。
　　此时此刻的她，终于明白，也终于长大。
　　只是，这成长的代价太大了。

　　三年后。
　　周末，她被催命似的的电话铃吵醒。
　　从被子里钻出来的她，摸索着找到电话。
　　“喂……”
　　“薇薇啊！我是伊梦！你不会还在睡觉吧？”伊梦在电话那头发出“咯咯”的笑声，“呐，该不是昨晚听完我的演唱会跑去钓男人了？”
　　“怎么可能？”她撩起额前凌乱的头发，瞄了瞄躺在她身边的男人。
　　和上回不同的陌生男人，这一次竟然又被伊梦猜中了。
　　“不催你了，赶紧出来！今天你后爹特地来度假，要带我们去野炊！”伊梦愉悦的声音将她的注意力转了回来。
　　“野炊？伊梦，我警告你，宝儿是我妈的，你别对他下手！”她对着话筒咬牙切齿道，“我不去！明天我还要上班，今天要补眠！”
　　“补眠？别介，你今天要是不出来，难保不会和你的新男朋友大战三百回合，能休息才怪！”伊梦不怕死地调侃道，“薇薇，赶紧出来吧，就等你一个人了！”
　　“不是男朋友，谢谢！”林薇薇没好气地挂断电话，然后踹了一脚身边熟睡的男人。
　　对于他们之间的一夜，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只记得昨天她去听伊梦在京都的演唱会，又去参加了伊梦的庆功宴，喝得酩酊大醉的她，好像在酒店的走廊上碰到一个男人。接下去的记忆就是一片空白。
　　当然这不是头一次遇上这种事。

　　回忆起三年前的种种，那双原本明亮的琥珀色瞬间黯淡下来。
　　算了，不去想了。这三年来，毕业，找工作，从阿婆家搬出来，跑到这座沿海城市定居，她一气呵成地完成人生中的前两大事。
　　现在的她已经成为一家外贸服装公司的销售部小员工。每天上班下班，和同事去酒吧娱乐，再带相中的男人回家。千篇一律的生活，虽然和小学时候写的有一点点不一样。她不禁勾起自嘲的笑，不知道是笑现在的自己，还是在笑过去天真的自己。
　　身旁的陌生男人，睁开惺忪的眼，对着她笑了笑。
　　对方近乎讨好的表情，让她顿失兴趣地捂住脸，该死的！
　　果然一夜，只有一夜，也唯有一夜！

　　才赶走男人，梳洗完的她，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电话铃又响了起来。
　　“喂……”
　　“我说，我给你时间了，我们都在楼下等你了！赶紧给我下来！”电话那头的伊梦催促道，“五分钟，我们就给你五分钟！”
　　“知道啦！啰嗦！”挂掉电话，她打开衣柜，拿出体恤和牛仔裤。柜子里清一色的黑白系衣服，全然不见当年粉嫩的洋装和礼帽。
　　拿衣服的手一僵，最近她总是想起过去的事。
　　想什么呢？她已经长大了不是吗，早就不是那个天真无知的少女了！

　　换好衣服，“蹭蹭”地下楼，一辆吉普车停在公寓楼前。伊梦从副驾驶位上探出脑袋，冲她招手：“薇薇！这里这里！”
　　“知道哦！”她无奈地扯起一个笑脸，打开车子的后门，在看到后座的那个人时，她一愣，不过还是生疏地和他打招呼。
　　“嗨，哥。”坐在后座的不是谁，正是她的双胞胎哥哥林夕蓝。

　　两年前，已经毕业的林夕蓝选择了出国深造，两个人之间的联系也时断时续，只是从他偶尔的邮件里知道，他拿到了一流大学的建筑设计硕士学位。她很早就知道他是设计方面的天才，所以她对他取得的成就毫不意外。
　　林夕蓝不过是又一次证明了自己，与她完全不一样的自己。

　　“薇薇，我回来了。”林夕蓝微笑地凝视着她。
　　“你们确定，今天只是去野炊那么简单？”看看前座的宝儿，和伊梦，又看看面前的林夕蓝，林薇薇总有一种要被他们出卖了的感觉。
　　而事实证明，她的预感非常之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