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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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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同交杯,醉后各分散。
——李白《月下独酌》
清晨,她独自一人呆在院子里晒草药。
孟晓背着柴火经过她身边,她都不知,只是专心地将草药分类,摆到药架上。
“真央…”孟晓开口唤她,她也不理。
“真央。”他又唤了一声,她才转过头,但清明的双眼中并没有他的身影。
“对不起。”孟晓突如其来的道歉,令她一怔。
不过她的口气依然生疏地回道:“你又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末了,她又补充道:“如果你是替那个老太婆道歉,大可不用。我的命是你们救的,该还的,我会还的。”
“不要这样,真央。”他抓住她拿药的手,“不要这样。”
“那你们要我怎么样?”她冷冷地盯住他,“要我现在就以死报恩么?”
“你倒是死呀!”婆婆的声音传来,孟晓急忙松开手,转过身。
踱步而来,婆婆嫌恶的视线只落在她身上一秒,便变化成温柔的目光凝视着孟晓。
她不吭声地低头,继续将草药一一摆好,心底无比希望这两个人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
可这老太婆,偏偏有意不走了。
“你会不会分草药。能把四相花和金桔草放到一起吗!两种药性混合就是毒药!”婆婆尖锐地道,手一伸抢过她手里的药,“真想把这两种药都塞你嘴里,毒死你这贱蹄子!”
婆婆恶毒的诅咒,仅仅令她双眉微蹙,反倒是身旁的孟晓想替她开口,但张张嘴又什么也没说。他大概是怕越替她说话,婆婆会越生气。
“知道了,我重新分。”她低下头,轻声道。
“哼。”婆婆冷哼了一声,转向呆立在边上的孟晓,“还不把柴火拿去烧,你愣在这做什么!都不要吃早饭?光看她就够了么?”
“是。”孟晓背起柴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见婆婆仍站在原地瞪他,只好脚步利索地赶紧去烧柴。
院子里少了孟晓,空气的温度骤降。
婆婆睨着她苍白的小脸蛋,颇可惜地咂舌:“啧,那些狼崽子竟没啃了你这细皮嫩肉。”
闻言,拾着药草的她,动作一僵。这老太婆全然不掩饰对她的敌意,盯住她的目光像一条毒蛇的信子,巴不得她立马被分食殆尽一样。
“晚辈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前辈您…”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让这老太婆的冷笑打断。
“你本是该死的人,你活着就是得罪所有人!”季传静睨视着脸色更加惨白的她,“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谷中?你早要死了不是吗?反正你一开始从崖上跳下来也是为了寻死吧!现在呢?你偏偏死不成,还要来祸害孟儿和我!”
“哈哈哈哈哈!”她突然发疯似的仰天长笑起来。
“你个贱蹄子笑什么!”季传静怒骂道,“别在我面前耍什么失心疯!再笑!信不信我杀了你!”
“你杀啊!”她停下笑声,一步步逼近,“杀啊!现在就杀了我!你以为我是愿意来到这里的?你以为我是自愿选择跳下去的?”能让她选择吗?这具躯壳不是她的,甚至连躯壳里的灵魂都不是完整的!她能怎么样!
赤红的眼眶直勾勾地锁住这老太婆,她的泪水早流干了:“你说你厌恶我,好像我不厌恶你一样。我厌恶你,我厌恶这世上所有的人!不是只有你心里有恨有怨,我也有!”她恨不得将害她的人碎尸万段!她恨不得把过去的时光统统讨回来!她恨不得此生此世从未做人从未知爱从未有恨!她痛,她悔,但这天这命从不由她选择!
“今天我把话说明白!”她深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我,神乐真央,对你,还有对你的孟儿,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很感激你们救我一命,若你们要收回这命,可以。但要等我报了仇!之后这条命任你们宰割,我也决无怨言!”
只要待她亲手杀了李玉华!!!
萧逸楼。
凉亭中,俞夫人坐在圆桌前,巧笑倩兮地望向前来小坐的夏秋芷。
“哟,今个儿妹妹怎么有空上我这儿来了。”俞夫人似热情地招呼她道,“瞧,我正叫人送了点桂花糕来,妹妹尝尝。”
“不用了。”夏秋芷拒绝,娇美的容颜依旧冷若冰霜,“我只是来看看姐姐你。”
“看看有什么意思?”俞夫人也不恼,笑道,“就当是姐姐期望,来尝一口嘛!”她是深知夏秋芷的脾性,毕竟两个人一起伺候爷甚久。
瞥了一眼桌上的桂花糕,和两杯还冒着热气的花茶,夏秋芷在石凳上坐下后便道:“妹妹我不习惯吃甜腻,望姐姐见谅。”
俞夫人露出失望的神色:“不吃就不吃。那坐下来陪姐姐聊会可好?”
“姐姐想聊什么?”夏秋芷反问。
“这话说得奇怪了。”俞夫人拧起秀眉,“今个儿不是妹妹你来找我的么?怎么问起我想聊什么?”
“妹妹只是来陪姐姐。爷最近都和左将军待在一块儿,怕是有段时间没来这萧逸楼看望姐姐了。妹妹担心姐姐你过于寂寞,所以……”夏秋芷直视着俞夫人闪烁的眼睛,欲言又止,“当然若姐姐已有人作陪,妹妹岂会再不识好歹地前来打搅。”
这笑容怎么着都快挂不住,不过俞夫人也不是一般角色,只是稍稍变脸,便立即转回原来的优雅姿态:“瞧妹妹说得,姐姐听到这话真是伤心。自打我决心跟随爷开始,就已经认命了。这女人不耐得住寂寞,怎么能守得住爷的宠爱?”
“是吗?”夏秋芷目光清明地盯住俞夫人,“希望姐姐是真如自己所说的那般认命。”
“……”
夏秋芷按住裙摆,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时辰不早了,妹妹今天就先告辞。姐姐你慢慢品尝这桂花糕吧。”
见夏秋芷走远,俞夫人脸上的笑容终于隐去,覆上一层阴寒。
古魑魅从亭子背面的树丛里走出,他一眨不眨地望着夏秋芷走远的身影。
“那丫头定是发现我了。”古魑魅转向俞夫人,脸上的神情却远没有她的那么严肃,“该不是李玉华派她来监视你的?哎呀,李玉华对他自个儿的女人真没信心。”
俞夫人没好气地瞪了瞪古魑魅:“我都说了让你收敛一点,不要这么频繁来找我!现在可好,若她向李玉华告状,我们都会死的!”死还是轻的,她不是没见识过李玉华的手段,能让她有个全尸,就算他仁慈了!
思及此,俞夫人感到浑身冒起一阵冷意,忍不住地微微颤抖。
“我的美人,你放心李玉华奈何不了你。有我在呢!”古魑魅讨好地从背后抱住俞夫人,“夏秋芷那丫头,我早派人去调查过。既然我能躲过清风堂的耳目来找你,自然也有法子对付那小丫头。”
“你想怎么做?”耳朵被轻咬,让俞夫人又是一阵轻颤,只是这颤抖与先前的恐惧无关,“什么?你想收了那丫头?”
古魑魅笑了笑,胸有成竹道:“夏秋芷不过就是一个小娘们,管她武功多高深,性格多冷傲。等她尝过男人的滋味,倒时候只怕她想效忠李玉华,都有心无力!”
俞夫人并没有古魑魅想得那么乐观,不过她也赞同古魑魅刚刚和她说的方法。
“光男人还不够。”俞夫人拉过古魑魅的脑袋,低声道,“前段时间我命人从南疆寻来一记媚毒,本来是想用在雁梦霞身上,没想到……”没想到雁梦霞竟这般没有福气,早早就让爷给弄死了。
“嘿嘿。”古魑魅亲了亲俞夫人的脸蛋,放肆地笑道,“有你那媚毒再加上男人的宝贝,我就不信夏秋芷还能高傲到几时!”先前在林中望见夏秋芷,这冷冰冰的美人儿早就吸引住了他的视线。真想看看夏秋芷这般冷若冰霜的小美人会露出怎样迷人的表情!啧啧,光是想象,他的喉头就是一紧。
古魑魅有些粗鲁地将俞夫人推向圆桌,他需要消解被夏秋芷点燃的火焰……
清月阁外,一潭秋水前,风飞扬起他的长发。
“怎么了?”左少胜温柔地环抱住李玉华,“为什么盯着池水发呆。”
“没什么。”李玉华的唇角浮起淡淡的微笑,“你不再睡一会儿么?”
“不睡了!”他俯下头,闻了闻他的发香,“你醒着,我又怎么舍得冷落你?”
李玉华转过身,双手揽上左少胜的脖子,贴近他的耳畔轻轻吐气道:“你说我会信你的话么?把我当成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
左少胜拉开李玉华的手,顺势拥他入怀,贴着他的鬓发低语:“当然没有。你哪是什么小姑娘,你简直就是一个妖物。”
“是么?”李玉华不置可否地上扬嘴角,“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
左少胜叹了一声:“这军印本就是我那姐姐问圣上强要来的,你以为我会对什么军权感兴趣?除了边关这支军队,其余的军印不都已在你手里了吗?”
“左贵妃大概是怕以后没有保障。”李玉华说,眼睛一瞬不瞬地凝睇住左少胜,“我要的不是你的那块军印。”
“那你要什么?”挑眉,左少胜实在想不出他这里还有什么是李玉华想要的。
“你的心。”李玉华静静地说。军印,对自己而言,不差左少胜的那一块。若左少胜真要反抗他也是以卵击石。只不过,他惜左少胜这个大将之才。如果左少胜能为他所用,定是再好不过。他要左少胜的心,对他的忠心。
“都给你,人和心都给你。”左少胜紧紧抱住李玉华,似要把他按进心里,“别说是我的心,我的命都可以给你!”
毫不抗拒地被一个男人抱着,李玉华闭上眼也闭住了眼底的丝丝潋光。
……真央…你要还活着,见到现在的我……
……你会不会像以前一样说:“小李子你真不懂事?”……
……其实被谁碰对我而言都一样……
……因为我的心,已经和你一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