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惑》梦落遗尘

7、何者是毒

　　感情是毒，是无解的毒，是致命的毒，是让人心甘情愿沦陷的毒。
　　而品尝了此毒的妖惑如今正一点一点在给自己灌毒药。
　　像往常一般，妖惑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踏入了那个有他的地方。
　　“小曼，你来了。”
　　像往常一般，那个高雅华丽的男子静静的望着她，静静的微笑。
　　就为了这个如莲花般清丽绝尘的笑容，妖惑死而无憾。
　　妖惑就像一只急于得到主人宠爱的小动物般跑到夜渊面前。
　　夜渊也没有辜负妖惑的期待，把手放在妖惑的头顶轻轻抚摸，“不用急的。我就在这里。”
　　妖惑享受着这个人的温柔，心里却渐渐漫出一丝又一丝的凉意。
　　不，她真的怕，怕如果自己不快一点，不努力一点，他就会消失，去到她找也找不到的地方。
　　“我本来就是急性子啊。不说这个了，夜渊，我给你讲讲这些天我的听闻。”妖惑蹲下身子，拍拍翠绿一片的草地，拉着夜渊坐下。
　　夜渊和极妖是朋友，那么几千年前的事情他应该知道吧？也许能问些什么？不不，太过有好奇心不是一件好事。
　　妖惑犹豫着，视线在夜渊和草地之间游移。
　　“不想说的话没关系的。就这样坐着也很好。”夜渊抚过妖惑的鬓边，笑着安慰她。
　　但是妖惑不可能愿意瞒着夜渊什么，简直想把自己前世今生所有的所有都告诉他。怕只怕，他根本不在意。
　　“不是的。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而已。像夜渊你这样的人，应该与世无争的活着。不对，就应该被人好好供奉起来啊。”妖惑满心希望自己能够有这样的荣幸，侍候他生生世世。
　　夜渊失笑，“你说的太夸张了。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妖惑知道，自己此刻是用何等迷恋倾慕的眼神望着他，她不想掩饰，也无法掩饰。
　　“夜渊，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你……是神吧？”
　　夜渊点头，“是的。怎么了？”
　　“只是觉得，你是世上最神圣的存在。如果你这样的都不是神，那我就不相信世上有神了。”妖惑丝毫不避讳的表达自己的情感。
　　夜渊歪了歪头，凝视着她，“这样么？”
　　妖惑用力点头，“我可以用性命担保。”
　　夜渊微微垂下眼，嘴边的笑有些虚无缥缈，“谢谢。”
　　妖惑被美人掩眸轻笑的模样迷得神魂颠倒，怔愣的说不出话来。
　　“这些日子，过的开心么？”夜渊再抬眼，眸光温和，又生生晃了妖惑的眼。
　　妖惑此刻只想捂住心口仰天大叫，世上怎么能有这样完美的人啊？！
　　“说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你知道么，我们妖界来了一个小神，叫树相，说是来打探神王的下落的。”妖惑别过眼，让自己的注意力稍稍从那人身上移开。
　　“是么。神王的下落……这么多年了，他们有什么进展？”夜渊将垂落的发丝勾到耳后，认真聆听妖惑的话。
　　妖惑撇撇嘴，“不知道啊。看起来他们什么都没做。不过树相说，那个什么风泣大人察觉到天地间有变，让他来妖界看看。”
　　“风泣？她的确是个有本事的神女。”夜渊表情带着一抹淡淡的认可。
　　妖惑吃味的扭头，“是啊，树相说，她是最美丽最本事的神女呢。”
　　话一出口，妖惑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这口气真是欠揍。夜渊是有爱人的……不管哪种，对自己来说都是打击吧？
　　夜渊安抚小动物一般将手掌覆在妖惑的头上，“小曼也很美丽。假以时日，也会变得非常本事。”
　　妖惑的心灵一下子就被整个治愈了。果然，夜渊最好了。
　　“啊，话说回来，听说极妖有个爱人跟别的男人殉情死了？夜渊你知道这么回事么？”妖惑疑惑的看向他。
　　夜渊顿了顿，“这……又是那个树相说的？”
　　怎么夜渊的表情变得那么奇怪？莫非树相说的是被传了很多次之后变异的版本？妖惑默默的低头，羞愧的无地自容。
　　“妖王的确有个深爱的女子。他们也有过婚约。但那个女子不是和别人殉情。”夜渊神情淡然，却带有很难察觉的悲伤。
　　妖惑觉得自己离坟墓越来越近了，竟然不怕死的去探听极妖的秘密。
　　“那么……她是怎么死的？”妖惑不禁屏息对待答案。就算会死，她还是忍不住想知道。
　　夜渊深深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妖惑失望的垮下肩，这种事情，只有当事人的极妖最清楚了吧。
　　“极妖他，真的那么爱那个魔女？”妖惑实在是想象不出极妖深情的样子。
　　“没错。他很爱那个女子。到现在也是深爱着她。为了自己所爱，他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放下身为妖王的骄傲和自尊……”说到这里，夜渊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妖惑却在这一刻，深切的感受到一种悲从中来的感觉。
　　在极妖那张妖美的表皮之下，原来藏着那么深沉的爱恋。
　　“那么，那个魔女可以复活么？”妖惑脑中念头一闪，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在作为人的那一世，她清楚的知道死者无法起死回生。而在作为妖的这一世，妖惑对于死而复生抱有强烈的希望。
　　夜渊与妖惑对视着，良久的沉默后，他竟别开了眼。
　　“魔族……是很特殊的存在。”
　　“啊……”妖惑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仰躺在草地上，心中五味杂陈。
　　她现在对极妖大大的改观了，也无法再对他恶言恶语。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吧。
　　“其实，相比之下，还是神王比较惨，心爱的女人被魔女杀了，连带自己也要遭殃。”
　　夜渊闻言一怔，“你那位朋友，知道的事情不少，但事实上……”
　　妖惑立马窘了。这明明是树相的错，却因为所谓的“朋友”让她在夜渊面前丢脸。
　　她能不能否认树相是她的朋友？但这么说会被夜渊讨厌的吧？
　　夜渊无奈的笑了笑，“罢了，那些话，你听听就好，不必当真。”
　　妖惑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她信了她真的信了。以后打听事情绝对不能再找树相这个不可靠的神了。太……丢人了。
　　夜渊俯下身，拉开妖惑的手，带着笑意的眼眸望着她，“我知道，小曼心思单纯为人着想。这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的确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是，夜渊你难道不觉得，我们的姿势太暧昧，距离太近了么？
　　妖惑面上一片平静。但是内心渐渐沸腾，几乎要喷出岩浆。
　　夜渊……再，靠近一点可以么？好想再近一点看你。再近一点。
　　心，忽然痛的无以复加。妖惑闭上眼，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为什么？总是那么远、那么远。明明那么近，其实那么远。明明咫尺，却在天涯。
　　“小曼？小曼？”
　　身体被轻轻摇晃，妖惑涣散的意识慢慢汇聚，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夜渊担忧的脸庞。
　　这样，就够了。起码，现在，她在这个人的身边。可以这样轻松的坐在一起。已经够了。
　　妖惑被自身的渴望诱惑，伸出手来，勾住夜渊的颈项，将他拉近，紧紧抱住他。
　　夜渊，我爱你……
　　“小曼，怎么了？”夜渊将妖惑抱起，缓缓抚摸妖惑的背脊。
　　我不是孩子。请不要用这样的温柔来对待我。我是……可以站在你身边，与你并肩作战的女人。
　　还有，我不叫小曼，我叫妖惑，我是……
　　妖惑顿时如醍醐灌顶一般推开夜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的！”
　　她这是怎么了？刚才那绝望的情绪又是从何而来？
　　“小曼，如果心里有什么事情，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
　　夜渊的笑容，对现在的妖惑来说，简直就是催命符。
　　他越是温柔，越是让妖惑心痛。
　　因为这样的温柔，不是爱情。
　　他的温柔，对于渴望他的爱情的人来说，是那么的残忍。
　　妖惑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沉默的站起身，背对着他，“对不起，夜渊，我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不愿意和你说。只是，这是我自己的烦恼，我不想自私的把自己的情绪加诸于你身上。所以，对不起。”
　　还没有等夜渊的回应，妖惑就加紧脚步离开了这里。
　　不可以。再留在这里，再看着他，只会让她的感情崩溃。
　　妖惑拭去眼角的泪水，笑了笑。
　　这爱，来的太快，来的太深，让她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
　　我能告诉你么？你已经有爱人了，不是么。

　　当妖惑走出夜渊的视线范围，她远远望见极妖柔若无骨的靠着一根柱子，嘴边是淡的几乎缥缈的笑。
　　他在看什么？他又在想什么？
　　极妖的眼眸微微低垂，眼中早已没了往日的光彩，如同无措的盲人。
　　这个模样的极妖是妖惑第一次看到，心里着实被震了震。
　　他……是想她了么？
　　若是日前，妖惑是绝对不会相信极妖这样道行深的妖孽会对哪个女人痴情一片。可是现在，面对眼前这个，似迷路的孩童一般的男人，让她根本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来。
　　妖惑不自觉的停驻在极妖面前，但他似乎看不到她。
　　他的眼里，什么都没了。
　　“极妖……”
　　此时此刻，妖惑竟有伸手抚摸他脸颊的冲动。一股怜惜中夹杂着愧疚的情绪油然而生。
　　极妖的眼眸闪了闪，抬起眼帘，对着妖惑露出一抹虚浮的笑意，“你回来了。”
　　妖惑深深吸了一口气，“嗯，我回来了。”
　　极妖伸出了手，在半空停了片刻之后，近乎强硬的将妖惑搂进怀里，紧的，像是要揉入骨血，“妖儿……”
　　妖惑只觉得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头都要被揉碎。一听极妖的呢喃，她僵硬在当场，脑中也不住的嗡嗡作响。
　　是不是有什么，她应该知道，却被狠狠忽视了？
　　接下来，两人均是沉默，维持这个动作不知过了多久。
　　“呵，你这小妖精，勾搭不上夜渊，便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了？”
　　随着极妖如常轻佻的言语，紧抱着妖惑的手臂也毫不留恋的松开。
　　妖惑闻言，刹那间有撅嘴的冲动。什么勾搭不勾搭的？还不是你硬抱上来的？明明是我被你占了便宜。
　　当然，妖惑只敢在自己的肚子里嘀咕两声，哪敢告诉极妖她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爱的人，是怎么死的？”极妖上挑了眉，却无往日的风情，隐隐透出一份萧瑟决绝。
　　妖惑下意识的摇头，同时按捺住逐渐加重的心跳后退，“不，妖王大人的私事我怎么敢过问？我一点都不想知道。真的。”
　　极妖却不放过她，大步上前，快速抓住妖惑的一只手，“我来告诉你，好不好？”
　　妖惑感觉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开始逆流，“不，我不想知道！你放开我！”
　　不想知道。不能知道。为什么，她会感觉到那么恐惧？这是一个秘密，被当事人隐藏的如此之深的秘密，从来无人能探听到的秘密。它关系到的，不只是那两个人而已。所以它必须被深深掩埋。不要再挖掘下去了。这样做的后果，她承担不起，也不想承担。
　　极妖扯开一抹恶魔的笑容，引诱着妖惑堕入地狱的最深渊，“她是……自杀的。因为她……根本不爱我。”
　　妖惑拼命摇晃自己的头，用力挣脱极妖的手，“你说这些做什么？她怎么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放手！别以为你是妖王就可以为所欲为！极妖，你别太放肆了！”
　　最后一句话吼完，极妖和妖惑都愣在当场。
　　她刚刚说了什么？她到底在说什么啊？极妖疯了，难道她也跟着疯了么？一定是之前被夜渊刺激的太过了。
　　妖惑趁着极妖愣神的当口抽回自己的手，轻蹙着眉摩挲手腕上勒出的血痕，“妖王大人，我很抱歉好奇你的私事。从今往后，我保证自己再也不会逾矩冒犯你了。……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惹你烦心。那么，小曼告退。”
　　妖惑不知道，当她微微俯下身，将自己的右手轻搭在左肩，行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礼，并说出这番冷静到冷血的话时，极妖那张瑰丽的脸上，露出的是何等绝望的神情。
　　妖惑不知道，她说话的语气是何等的不卑不亢，甚至威严。她行的礼是何等的优雅高贵，甚至霸道。
　　妖惑不知道，她轻拍衣摆转身离去时足以和极妖比肩的风度，还有极妖握得死死的、想伸却未伸出的手。
　　待妖惑完全淡出视线，极妖出神的望着自己的手，嗤笑一声，“花不见叶，叶不逢花。这就是曼珠沙华的命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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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妖惑：夜渊你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温柔……（抹眼泪）
作者：没想到你那么重口，其实我不介意把标签改成“虐恋情深”的……（望天）
妖惑：……（咬牙切齿）
作者：（挑眉）不满意？……关门，放极妖！
妖惑：……我错了。（蹲角落画圈圈中……）
作者：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