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太后传—梨花落》风漫神眠

3、第 3 章

　　她拿下小太监的饰帽，靓丽瀑布的长发散开，摆动腰间，点缀着脸颊间的莹白无暇，千娇百媚的温柔霎时绽放。
　　冰冷的傲慢却一下子将一瞬间的惊为天人所淹没。
　　雪花飘落，仔细放在手中，却是不融化的温暖，梨花如雪，洁白，但是少了雪才特有的冷寒气质。
　　“如果皇上看到这一霎那，一定会喜欢上你。”
　　“色本无形，如此的怜爱，能长久吗？”

　　他叹了一声，说：“盛家的女孩，很通透，但是这种古稀年的通透未免过早出现。”
　　她坚持：“我叫盛云落，并不是叫盛家的女孩。”
　　“都一样，反正你就是盛家的女孩。”他无所谓，反正无数人经过，无数人离开，飘荡无影。
　　“凤朝宫的雪种梨花是神姬帝种下的，只是总觉得有点怪异。”
　　“神姬帝不配种梨花？”
　　她也不清楚，只是这里的梨花有点模糊的妖味，紧紧抓住她的心。

　　很多时候，他会寂寂无言，看着树上的白色娇艳的梨花，而她正在不远之处偷偷看着他，猜想着这样的一个没有一息人间烟火味道的人为何能熟悉宫中，并来往无影无踪，淡然若梨花。
　　“梨花为天上花降落人间的种，能勾起人类最原始的根源去处，仿佛通过它的白色，就能想起万代祖先的根，源自千万尺高空之上。”她摸着滑质可爱的梨花花瓣，就想起盛家的历代的训导。
　　那人轻轻叹了一声：“盛家的女儿，百年不变。”
　　“我叫盛云落。”
　　“盛云落，那么种下满宫雪种梨花的神姬帝，在你的心中，又是怎么样的人呢？”
　　“他懂得雪种梨花的洁白，但是不懂得雪种梨花的孤高。”
　　他有点好奇：“哦？”

　　她冷傲冷然，目中无物，连耻笑千古一帝都是冰冷冰冷的：“雪种梨花是盛家所爱的花，如此，盛家的庭院从来不会种雪种梨花，因为她的本源就是生长在风雪林立的峡谷之中。”
　　“所以你在后宫中受冷，也觉得理所当然？”他话锋一转。
　　“我心甘情愿。”
　　“你无欲无求？”
　　“无。”
　　那人走过她身前，伸出洁白的手指，细细摸着她那世间罕见的天空高蓝之瞳色，温柔地说：“既然无欲无求，为何眼睛中的颜色会如此鲜艳呢？”
　　她惊心，退后半步，却在蓝瞳中泛起无尽的涟漪，比她的飘落纠缠的发丝还要凌乱、凌乱。

　　中宫殿。
　　寂静，西殿宝妃住处，居然出奇寂静。
　　她正奇怪，转眼却发现中殿正殿大门旁边清一色黑羽卫中有着一个高大银色的身影：黑羽卫统领轩辕枝黎。
　　轩辕枝黎目光炯炯的眼神，一眼便认出她，一脸正气，说：“臣参见贵妃娘娘，皇上在里面正等着娘娘。”
　　皇上？
　　难道？
　　轩辕枝黎抬手作请，她已经知道一切都瞒不过去，包括她的一身小太监衣服。
　　她一眼看到中宫殿的各宫女、太监都跪了一地，蓝绫苗条的身影特别注目，她立刻松了全身的紧张，毕竟中宫殿的大家都完好无损。
　　“朕是该叫你贵妃娘娘好呢，还是叫你盛公公好呢？”皇上坐在正位之上，身边是平素居服的宝妃路莹儿。
　　皇上从位置上走下来。
　　“臣妾参见皇上。”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贵妃娘娘。”

　　“皇上突然驾临，不知所为何事？”她的中宫殿一直都是最冷的冷宫，皇上连抬眼都懒得看她。
　　皇上脸上已经恼火非常，狠狠盯着她，恨不得扇她两个巴掌。她冰冷不为所动的“绝”色，不慌也不忙，更加不惊不怕，依旧目中无人。
　　“皇上听说姐姐身体不舒服，所以才同莹儿过来探望姐姐，谁知道——”宝妃说着就低下头说不下去，一脸做作的遗憾愧疚，仿佛是自己的“好心探望”破坏了贵妃的秘密，又仿似是她盛云落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她明白了，一切皆因路莹儿从中怂恿。
　　皇上一听，冷哼：“怪不得贵妃娘娘不喜欢朕来中宫殿，原来咱们冷傲的贵妃娘娘就喜欢下贱小太监的妆扮出去。”
　　“臣妾不敢。”
　　“不敢！？不敢，你还这副模样出现在朕的面前！”

　　宝妃立刻劝止皇上：“皇上请息怒，龙体要紧，莹儿想姐姐也是有事才穿成这个样子。”路莹儿看似在维护她，其实只不过让自己在皇上面前表现得更加善良、贴心、贤惠，比盛云落的美貌更加出色。
　　皇上却更加火冒三丈：“说，你去了哪里？”
　　“臣妾愿领罪。”
　　“朕只想知道你这副模样去了哪里？”皇上突然狠狠地抓住她的肩膀，将要将她撕开两半才甘心。
　　她一脸无可奉告的样子。
　　“皇上，求皇上饶恕贵妃主子，这些都是奴婢的主意，因为主子很想出去御花园散步，但是黑羽卫又不允许进出，所以奴婢才想到这个法子。求皇上饶恕了主子！”蓝绫跪在身前，赶紧为主子脱罪，她太明白自己主子的性格了。
　　主子的性格很强硬，但是皇上的性格更加强硬。
　　皇上突然踢了蓝绫心窝一脚。
　　蓝绫正正倒下。
　　“蓝绫！”她脱口而出，赶紧跑过去，扶着蓝绫，只见蓝绫嘴角渗出殷殷丝血。蓝绫立刻生硬地将口中的血块吞进肚子。

　　皇上蔑视着看着她：“朕同贵妃说话，什么时候奴才也可以来插嘴？中宫殿的人都是这样伺候的吗？”
　　她跪在蓝绫身前，握着蓝绫的肩膀，轻轻抹去蓝绫也掩盖不住的嘴边的血水。她冰冷之蓝的眼睛不带有任何的感情温度，直勾勾看着皇上，不悲也不亢，不徐不疾的声音：“那么，皇上请回吧，中宫殿的宫女不懂得伺候皇上。”
　　皇上俯视着她，一丝暧昧之笑突然浮现嘴边：“既然不懂伺候，就没有必要留在中宫殿了。盛云落，你也一样。”
　　她的眼睛冰冷，她的心是冰冷，甚至连愤怒都是冰冷的。
　　宝妃抢在前面拉住皇上：“皇上，求皇上收回成命，不可因为一时的怒气而寒了姐姐的心啊！”
　　“她的心还能再寒吗？”皇上无视宝妃，“轩辕！”
　　轩辕枝黎入殿：“臣在！”
　　“皇上，不可！”宝妃突然跪在皇上面前，挡在皇上与轩辕统领之间，哀声道：“如果皇上要姐姐离开中宫殿，那么莹儿也立刻搬出中宫殿！”

　　“宝妃，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莹儿是因为皇太后、太后怜惜、姐姐的好心才能搬入中宫殿安胎。如果姐姐无缘无故突然离开中宫殿，那么朝中上下都以为是莹儿逼走了盛贵妃娘娘。皇上就算不看在姐姐的面上，也不顾惜莹儿的性命，但是也要可怜莹儿腹中的孩儿，皇上。”
　　路莹儿说得无比动听，在情在理。
　　“无缘无故”？
　　如果有所“缘故”，她是不是便要立刻离开中宫殿？
　　“宝妃，起来吧。”皇上慢慢扶起路莹儿，清音细语说：“朕不是要动盛云落，朕也不敢动贵妃娘娘，她可是皇太后的人啊！朕驱赶她就是忤逆皇太后，忤逆先帝。不仅仅宝妃陷入两难，连朕也会陷入不仁不义。”
　　“皇上——”
　　“牡丹，还不将娘娘送回西殿，娘娘管了太多事也乏了。”皇上性情无定，突然对着旁边的西殿宫女说。
　　“奴婢遵命。”
　　路莹儿无奈，也只好扶着牡丹离开中殿。

　　皇上走到轩辕身前，突然低声吩咐：“轩辕，找人通知明皇太后，就说，朕在中宫殿，无缘无故要惩治盛贵妃。”
　　“是！”轩辕领旨而出。
　　“盛云落，朕真的对你——”
　　轩辕枝黎回到中殿之上。
　　“盛云落，朕真的对你——”皇上转口：“轩辕，你说要怎么惩戒盛贵妃呢？”
　　“臣不敢。”
　　皇上严狠地说：“朕不会惩治盛贵妃，朕只是惩治你。因为你的黑羽卫没有好好在意盛贵妃。今天之后，朕要黑羽卫好好给朕看住盛贵妃，不得让她踏出中殿半步，不得让她少一根头发，否则朕便治你的死罪！轩辕，你可听清楚了吗？”
　　“臣明白。”轩辕枝黎沉重的脸色更加阴沉不展。

　　“主子不要这样说，会折杀蓝绫的。”蓝绫每次受到委屈，都会笑着这样说，当做若无其事。蓝绫拿过丝巾，沾着水，抹去嘴边的血迹。
　　她看着蓝绫的脸。
　　蓝绫侧过脸，躲避她的手指触摸，并不想让她看到狼狈相。
　　“蓝绫，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你陪同我进宫。”
　　“除了主子，蓝绫这辈子不会再伺候其他人。”
　　“蓝绫——”
　　蓝绫自有一份傲人的执着，与她相似。
　　那时，三大家族冰释，蓝绫身败名裂。她就是看上蓝绫这份骨气，才从祖父手中，接收这个出身可怜不堪的女子。
　　“若当初将你许配给人家，你现在还可以生儿育女，一生无忧。”
　　蓝绫跪下，眼泪直流：“求主子不要说这样的话。主子给了蓝绫活下去的希望和自由，能一辈子跟随主子，是蓝绫的荣幸。”
　　她不曾见过蓝绫哭。
　　她知道自己的话伤害了蓝绫。
　　“对不起，蓝绫。”
　　“主子——”
　　“起来吧，既然你跟着我，就要学会把自己的眼泪收起来。”她冷冰冰的蓝色眼光没有一丝的温情。
　　蓝绫果然抹干眼泪。
　　“主子，你说皇太后会不会救我们呢？”
　　她看着外面的黑羽卫。
　　“不会。”她冷冷淡淡说了一句，无怨也无恨。

　　“娘娘，你真的任由盛贵妃给皇上软禁吗？”
　　明皇太后靠着椅榻，从中宫殿传过来的消息，她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但是依旧不言也不语。
　　后宫中毕竟没有秘密。
　　传信的小宫女如此说：“皇上回去了御书阁。”
　　皇上意向相当厌恶中宫殿，甚至连宝妃处也不留。
　　“盛贵妃在宫中的日子就完了。”张女官都忍不住皱着眉头，毕竟盛云落关系着明皇太后在后宫中暗权争斗的输赢。
　　明皇太后有着自己不一般的见解，而她的想法只有在她的贴身女官面前才无所隐瞒：“清水，哀家不能去救她。哀家必须放弃盛云落，这样才让她觉得绝望，才让她不得不重新走出自己封闭的世界，重新审视这个现实。”
　　张女官可以想象出将来的日子：“盛贵妃幽闭，那么这个宫中都是平太后的人了。”
　　明皇太后说：“清水，你还言之过早，盛家还有她的最后一着。”
　　“娘娘——”
　　“清水，明早通知国公爷，挑选一两个美丽聪明的女子，调教一番，准备入宫为哀家所用。”
　　“是，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