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线》三十三

3、第三章 不如离开

　　晚饭最终是蔺东付的钱，他们走到公司后门口时遇到了他。
　　这三个下属都是蔺东喜欢的。韩夏进部门的时间已长，对他处事的风格了如指掌；顾志伟勤快，而且不像其他下属把得失看得很重；柴晓薇虽说有些散漫，但办公室需要这么个活泼的女孩子说说笑笑，能减轻不少压力。
　　蔺东打的黑车，他坐在副驾位上。收到他的邀请，柴晓薇第一个跳上车，接着是韩夏。等顾志伟上来，柴晓薇已经叽叽呱呱说得很热闹。韩夏看着道路两侧的香蕉林，觉得今天和柴晓薇聊不成了。她正在出神，蔺东问道，“去人事部报名了没？”
　　韩夏说，“报了。我们是报名的第一个部门。”
　　柴晓薇撇撇嘴，“人事部想搞成绩组织这种活动，没劲。不如我们部门自己组织卡拉OK大赛，玩个通宵。”
　　韩夏垂着眼没反驳。她有些明白蔺东的意思了，他想做她和柴晓薇之间的和事佬。既然他出了头，那无需她多说。果然蔺东说，“我也报名了，还投资了笔服装费。韩夏，有谁不参加吗？”韩夏答，“冯总监。我们有两个外援，方群林和杨跃的女朋友，一个在人事部，另一个是财务部的。”正殷集团的工厂每年在学校招大批应届生，公司里有不少由同学、同事发展为恋人的。工厂远离市区，所以只要不在同一部门，公司为保住员工不流失，并不反对办公室恋情。
　　柴晓薇惊讶地说，“杨跃的女朋友…她那样子也能做我们的外援？”
　　顾志伟制止她，“你又不是杨跃，凭什么嫌她？”
　　柴晓薇还想说些什么，蔺东作了个“别说”的手势，她悻悻然说，“既然还有衣服可以拿，我勉为其难参加。你们别叫我做领唱，我不喜欢这种土得掉渣的比赛。”
　　新京酒店是五星级酒店，也是镇上唯一一家正规酒店，蔺东和韩夏因为工作关系经常来，日式餐厅的领班也和他们很熟，远远看见就迎上来打招呼，“蔺总，韩小姐，今天同事聚餐？”
　　日式餐厅在二楼，顾志伟走在最后。楼下大堂突然一阵热闹，他无意间看去，原来冯远卓带着太太来了，迎接他的是好几个供应商。韩夏见顾志伟没跟上来，顺着他的目光一扫，冯远卓和那群人相见好得颇欢。
　　这个人总是和供应商打得火热，这里又在老板的眼皮下，怎能怪他的节操被质疑。
　　她微微一哂，“走吧，顾志伟。”
　　他们进去，蔺东问是有什么事吗，韩夏说，“冯总也在，和供应商吃饭。”
　　蔺东奇道，“他不知道老板也是酒店的股东？”
　　韩夏摇头，“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柴晓薇笑道，“昨天他和我说，他下班时被老板叫住，叫他打开包给他看。”
　　蔺东皱眉，“老板也真是，用人勿疑。他也是做到总监的人，难道会偷拿公司的东西。”
　　韩夏说，“可能担心他收了供应商的礼。”
　　蔺东说，“要我是他早走了，这把年纪的人又不是为工资工作，何苦。”
　　气氛越来越沉重，韩夏叉开话题，“让服务员先给我们上冰淇淋，怎么样？”
　　这里的芝麻冰淇淋是手打的，特别香。蔺东摇头，“真是小女孩，哪有不吃正餐先吃甜品的。”柴晓薇却积极地赞成，“好啊。”连顾志伟也说想吃。韩夏招手叫过服务员，关照先上甜品。蔺东摆出生气的样子，“太不尊重我了，我是你们老大。”韩夏笑道，“下了班就是朋友，不然我们宁可吃路边摊，也不会跟不是朋友的人来吃饭。”
　　蔺东今年四十出头，比其他三个大十几岁，但下班后很少拿出部门老大的架子，所以韩夏有时会和他开玩笑。等冰淇淋上来后，韩夏把蔺东的份拿在手上，“你确定不吃？一会可没了。”蔺东摇头，“我是有原则的人。”韩夏把盘子放在他面前，“请，有原则的人。”
　　蔺东笑了笑，拿给柴晓薇，“给你。”
　　柴晓薇喜出望外，“给我？”
　　蔺东说，“是啊，你不是每次都说一个冰淇淋球不够吃？给你。”
　　柴晓薇双手合什，冒了大堆似是而非的日文感谢话。
　　顾志伟笑道，“你在说什么。韩夏你教她吧。”
　　柴晓薇大眼珠灵活地一转，“你懂什么！生活需要激情，把意思表达出来就行，具体说什么都不重要。”
　　铁板烧的第一道烤物是大虾，蔺东把他那份放到韩夏面前，“给，我知道你爱吃。”
　　韩夏笑了笑，这老大，还真搞一碗水端平，“谢谢。”
　　柴晓薇眼巴巴地说，“可我也爱吃烤大虾。”
　　顾志伟把自己的给她，“吃吧。”
　　柴晓薇摇头，推了回来，“你也爱吃虾，我知道。”
　　蔺东看他们推来推去，对厨师说，“让他们再拿四只虾来。”
　　柴晓薇欢呼道，“多谢！多谢！”这次却是广东话。
　　吃过饭回公司宿舍，柴晓薇和顾志伟走在前面。韩夏看蔺东走得慢，自己也放慢脚步，跟在他后面半步的距离。蔺东说，“你知道罗立平的事吗？”韩夏摇头，反问道，“他不是在江苏出差？”蔺东说，“老板对他的态度很差，可能呆不了多久了。”韩夏愣了下，蔺东、罗立平和她，是部门里共事时间最长的三个，冯远卓职位虽高，却是他们后面来的。她才开始独立负责项目时，罗立平教了她不少东西，有技术上的，也有为人处世上的，没想到有这么一天。人来人往本是常事，但兔死狐悲，她不愿意看到被迫的离开。
　　她说，“蔺总，这事能向老板解释吗？”
　　蔺东看着远处隐约的车间，“人对人的看法，哪有那么容易扭转。我们替老板花钱，凭的是老板的信任，一旦这信任被破坏了，重建太艰巨了，还不如离开。”
　　韩夏懂，只是…没等她想好说什么，小花园那边传来声尖叫，是柴晓薇的，她和蔺东不约而同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