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线》三十三

1、第一章 无所事事的项目经理

　　韩夏删掉了人事部发来的邮件，关于歌唱比赛的，全部门一半人出差在外，加起来能上台的也就七八个，拿什么跟别人比。她起身去泡了杯咖啡，从茶水间的位置看过去，两秘书凑在一起；几个助理埋头在电脑屏幕，表情出卖了他们，目光呆滞的大概在看小说，忙于打字的不必说是聊天中。
　　三楼分东西两面，西面被服务器占据了，东面是韩夏所在的项目部。和楼上楼下其他部门人满为患不同，这边堪称地广人稀，能听见柴晓薇清脆的声音，“哎，不能不用，你看我比你的皮肤光洁度高多了。”韩夏摇摇头，得提醒她一下，老板随时可能走安全梯过来，老实点好。
　　韩夏刚回座位手机就响起来。供应商催货款，不是年底，除了例行公事外，更多的是和甲方联络感情。她边聊边点开MSN新闻，“哪里，…放心…会，有新项目肯定找你们报价，到时还请多支持。”正聊着，座机又响，韩夏看向柴晓薇，秘书的工作之一是接电话。柴晓薇压根没看到她的眼神，幸好坐韩夏前面的助理顾志伟反应快，迅速地转接了这个电话。
　　韩夏借口接电话挂掉手机，顾志伟转身笑笑说，“也是催款的，我已经打发掉了。”
　　顾志伟在部门的资历最浅，不过韩夏很喜欢他。有时下雨天她怕去现场，小伙子自告奋勇替她跑一趟，回来汇报得一五一十条理清晰。可惜他运气不好，进来时原来的项目收尾了，新项目却因资金问题拖延着。
　　谁不喜欢这样的下属呢，肯吃苦又听话。难怪男孩子升迁比女孩容易，韩夏无奈地叫道，“柴晓薇-”后者和另一个秘书崔珊珊又说了几句话，才蹿过来一屁股坐在韩夏面前。
　　韩夏看了看柴晓薇的短裤夹趾拖，忍不住说，“虽然我们部门人称民工部，但你也不能穿成这样来上班。要是送文件时被老板看见，当心吃铁板鱿鱼。”柴晓薇大大咧咧地说，“怕什么，我不去，顾志伟帮我去过秘书部了。再说，我上头有人，她们说老板今天不在。”韩夏知道柴晓薇和老板的那些秘书们交情不错，但现在不比过去，项目停了，老板嫌员工闲得没事做，小心驶得万年船。她还是又叮嘱了几句，柴晓薇笑道，“开除就开除，我不会连累你，用不着说这么多。”
　　韩夏微滞，有股被看穿的窘。部门一把手蔺东让她带新人，但除了顾志伟，她叫不动谁，以至于人人在那摸鱼，她一个人对交货清单。在项目最紧张的时候，部门按老板意思大作扩张，现在这些人名义上被交到了韩夏手上。
　　蔺东说，“你最懂公司的规则，所以由你驻守大本营，顺便看着他们。”韩夏不得不交出手上的项目，从横刀立马的大将到后勤部长，只能尽量掩饰自己的失落，发挥在每个岗位上的作用。从前她应对的都是供应商，有求于她，偶尔还能使性子噎别人几句，现在盯着这帮只比自己小几岁的同事，恨不得买块豆腐撞上去。威，她既没炒人的权力也下不了手；利，带过的第一批助理，以抢着做事为荣，如今这批，...韩夏控制住想骂人的冲动，平静地问，“上次我让你寄的合同呢？”刚才供应商问起一批配件的合同，因为金额较大，韩夏没交给负责日常运行采购的采购部，自己定了这批配件。
　　柴晓薇说，“哪天给的？”
　　韩夏看她迷惑的样子，知道不用问了。她走到柴晓薇放文件的柜子前，打开门，掉出来一大堆文件。韩夏默默看着脚边那些纸，蹲下去从中翻到了想找的合同，“今天寄出去。”
　　柴晓薇心虚地笑，“知道了。韩夏，你没生我气吧？”
　　又来了，韩夏无可奈何地说，“做事能不能用用脑子？我不喜欢你每次事后问我生不生气。告诉你，我生气，因为我不喜欢我们的团队有弱者。”后面几个字她是盯着柴晓薇的眼睛说的，希望能给对方心理上加点震动。
　　当然，希望再次落空。柴晓薇嘟囔道，“有什么了不起的，项目都没了，还叫什么项目部，早晚大家都要走人。”
　　韩夏知道这是最近私下说得最多的话题，但还是头回被大声说出来，果然别人都看着她俩。不能影响士气，她不假思索地说，“如果你想走，今天就可以申请调其他部门，我可以帮你去人事部协调。”
　　柴晓薇呆呆看了韩夏一眼，然后头也不回走向她的座位。
　　韩夏郁闷地坐下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去开会的蔺东已经回来了，而且示意她去他的办公室。
　　“很难管？”
　　韩夏下意识觉得蔺东不赞成她刚才的举动，因此没顺着抱怨。果然他说，“管理需要技巧，在我们的团队里我比较喜欢同事之间平和些。”韩夏知道又要回到老命题了，以理服人。她暗暗苦笑，老大，你真以为他们是服了你的理吗，如果你在我的位置上，又能怎么样呢？但她没说出来，只是点头，“我会注意的。”
　　蔺东说，“柴晓薇有许多缺点，但她的人际关系不错，你可以看她怎么做到的。”
　　韩夏出来时，围在柴晓薇周围的人一哄而散。
　　韩夏没看他们。该怎么做…她没心情继续刚才的工作，但也不能无所事事，就开始整理邮件。在垃圾箱里她又看到了那封歌唱比赛的邮件，合唱…需要共同努力的活动…她复原邮件，想了想加了些话，“dear all，请注意本次活动第一名有1000元奖金，是为我们准备的吧？我的建议曲目：黄河大合唱。有意报名者请回邮件，并提供你的建议曲目。”
　　韩夏把邮件发给部门所有同事的同时再次苦笑。
　　对，现在我这个项目经理无所事事，竟然组织起这样的活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