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朱砂

65、第63章

　　吉祥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前事都有些模糊，稍稍动一动，四肢百骸也如散开来一般，忍不住□□了一声，立刻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床边说：“你醒了？”睁眼一瞧，却是如意。
　　如意眼睛四周围着一圈黑晕，看见吉祥张开眼，神情才松弛了下来，轻声问：“哪里不舒服？”
　　吉祥有气无力地哼哼：“头疼，身上也痛—”正想问如意发生了什么事，迷神吐血的一幕突然电光火石般闪过，惊得直坐了起来：“小米—”
　　只是他一动，体内顿时升起冷热两种气息，撞击振荡，刹时间经脉混乱，如有无数针刺一般，哎哟一声又倒了下去。如意连忙抱住他将他放平，埋怨道：“乱动什么，不知道自己受了伤么？”
　　吉祥抱着头哎哟：“我受了什么伤？小米呢？这又是哪里？”
　　如意轻轻叹了口气：“这里是石林书院。你的小米很好，他的伤早就好了。”
　　吉祥放下手看着如意，有些心虚：“那个，我记得他吐了血—”
　　如意怒道：“你记得他吐了血，记不记得你自己出了什么事！”
　　吉祥往床里缩缩，可怜兮兮地看他：“我全身都头痛—”
　　如意瞪他一会，终于叹口气，俯身轻柔地替他按摩太阳穴，将一股灵力缓缓注进去，柔声说：“乖乖躺着别动，何玄前辈马上就赶过来。那个，你的小米伤已经好了，你要是想见他，我一会儿去叫。”
　　吉祥观察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是怎么来的？穷神呢？”
　　如意手上不停，淡淡地说：“自从你失踪，天城几乎没被林瞳和无忌翻过来。十天前接到凤魂示警，我们马上就过来了。怀青的军队调动不及，用的是碧灵殿和炽香殿的护卫。我们冲进去，只看到你和你的小米，没找到穷神。”
　　吉祥吃了一惊：“十天前？”
　　如意瞪他一眼：“你以为自己睡了几天？”
　　吉祥看着他发黑的眼圈，歉疚地握住他的手：“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如意微微摇头：“是我没有守住你，一转眼，就把人丢了，怨不得别人—”
　　吉祥听他话中似乎另有深意，不敢答话，半天才小声问：“林瞳和无忌呢？”
　　如意苦笑一下，但仍是回答：“林瞳去接何玄前辈，无忌和你的小米在一起，我去告诉他们你醒了。”

　　如意还没走进院子，就听见迷神慵懒的声音：“你既是看我不顺眼，又何必带我回来，留我在那里自生自灭岂不更好？”
　　无忌哼了一声：“你以为我很喜欢救你么？我要你替水生恢复记忆。”
　　迷神轻笑一声：“为什么？他现在不是过得很快活么。以前的事情对他而言，只怕也是不大愉快的吧？”
　　无忌闭紧了嘴。迷神瞧他一会，笑道：“是了。因为他不记得你了，你才要他再想起来是么？”
　　无忌脸涨得通红，冷冷地说：“你只说能不能做到，不必说这许多。”
　　迷神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说：“这有什么做不到？就算是被斩妖剑斩碎的魂魄，我也能接续起来，何况只是失了记忆。只是这却要他自己来对我说。若他不愿忆起前事，我也懒得费这工夫。”
　　无忌冷冷地说：“这个自然，谁也不会强他。既然这样，你跟我们一起回天城便是。”
　　迷神靠在椅子上很惬意地看着他，忽然说：“我看你的身体可不大好。”
　　无忌脸色一沉：“胡说！”
　　迷神轻笑一声：“你自己知道。”眨了眨眼睛，续道，“你们既是请到了何玄，想必也是想为他恢复容貌的了？”
　　无忌眼中掠过一丝伤感，轻声道：“不只是他的脸，还有身上。”
　　迷神脸色忽转严肃：“你可想好了？斩妖剑的金伤也好，五雷灭心的灼伤也罢，都非凤凰血不能消除。只是以你的身体—当初争炽香殿之位时强提灵力，只怕是支持不住吧？”
　　无忌脸色微微变了变，冷冷说：“你知道得倒很多。”
　　迷神靠回椅子里，脸上又恢复那种让人牙痒的笑容：“你当时明明尚未成年人，却强冲火谷，难道就料不到今日结果？”
　　无忌扭头不答。迷神也不管他铁青的脸色，径自说下去：“你是看了凤墨羽的前车之鉴，突然明白要想保住心爱的人，必须要够强大，强大到别人无法撼动，是不是？”
　　无忌脸色阴沉，半天才缓缓地说：“若是早知道他会出事，我绝不会离开他一步。宁愿如堂兄一般带他浪迹天涯，也不让他受这种伤！”
　　迷神轻嗤一声：“未必。你即使留下，也未见得能够扭转当时局势。”
　　无忌倏然回头盯着他：“当时局势？你未免知道得太多了吧！”
　　迷神毫不在乎地笑：“自然。归子深广植势力，恶鬼域他岂会不来结交？我是紫香域之主，又怎会不知。只是没想到煞神与瘟神之乱居然会被一个李浣平定，也没想到归子深会死在他手里，才害得我们不得不又蛰伏十年。”
　　无忌冷笑：“原来鬼域的混乱是你们发动的，目的就是为了掳走水生！”
　　迷神懒懒地说：“可笑你居然就在炽香殿里把人丢了，还谈什么保护。”忽然向窗户招了招手，微笑道，“小狐狸，要听就大大方方出来听，不用偷偷摸摸的。”
　　如意翻身从窗口上跳了进去，昂然说道：“我本来也没有偷偷摸摸。水生的事情我自然可以大大方方的听，何必偷摸！”
　　只听门外有人和声道：“说得好。”林瞳青衣玉带，跨进门来。
　　迷神懒懒瞥他一眼，嘴唇轻轻一披：“都到齐了？其实你们大可不必对我如此提防，我只不过是抱着他给他取取暖，根本也没有做什么。”
　　如意脸颊一红。林瞳却向迷神行了一礼，道：“无论如何，多谢你救了水生，以前的事情，我们就一笔勾销。只是水生恢复记忆的事情，还要请前辈援手。”
　　迷神嗤地一笑：“别把我叫得那么老，也用不着那么客气。爽快一些，帮他恢复记忆，我有什么好处？”
　　林瞳反问：“你想要什么？”
　　迷神眯起眼睛，似乎有些恍惚：“我想要什么？”
　　林瞳静静瞧着他，无忌已道：“别的我做不到，让你重回桐荫里，大约还没什么问题。”
　　迷神喃喃自语：“桐荫里，桐荫里，三百多年了……”忽然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回去！”
　　林瞳接口道：“你若不愿回桐荫里，我和无忌可以保证你在天界的自由。”
　　迷神斜睨他，露出一个近乎恶毒的笑容：“不怕我趁机造反？”
　　林瞳傲然一笑：“随你。”随即道，“何前辈在为水生诊脉，我们去看看吧。”
　　迷神坐着没动。如意走到门口，忽然回头：“水生很惦记你，你难道不去看他？”
　　迷神紧抿着嘴唇，似乎想做个不以为然的表情，终于是没有做出来。
　　何玄三根修长的手指按在吉祥脉门上，神情凝重。如意扶抱着吉祥半坐半靠，忍不住问：“前辈，水生怎么样？”
　　何玄缓缓收回手，叹了口气：“明火玉与玄水珠的灵力已在他体内完全激发出来，只是不能阴阳相和，只怕稍有不慎，便会相互冲突，两败俱伤。”
　　饶是林瞳平素镇定，也变了脸色。无忌更是忍不住追问：“可有什么方法救治？”
　　何玄沉吟片刻，道：“神殿之后的接天湖，其水上得日火之正，下得黄泉之寒，只有让他沐浴其中，引导阴阳二力相合，方可因祸得福。”
　　如意几乎跳起来：“那我们马上去—”
　　何玄抬手止住他，摇头道：“阴阳相和岂是容易之事？他此时不能妄动真力，必须有外力引导护持方可。”眼睛望向林瞳。
　　林瞳微微躬身：“前辈之意，是要晚辈充任引导？”
　　何玄点头：“麒麟一族神力至中至和，可纳阴阳；你天赋又超出他人之上。而且麒麟一族族长继位之时，可得到上任族长灵力所化定魂珠一粒，此事至要！明火玉与玄水珠千载灵物，自有意识，若引导不成，引导者本身所受冲击更甚。若有了定魂珠，至少可保魂魄不散。”
　　吉祥听得直出冷汗，忍不住说：“可他的定魂珠—”话犹未了，林瞳轻轻一弹手指，一线白光钻入他眉心之间，神思顿觉昏然，倚倒在如意肩上睡了过去。
　　林瞳神色如常，向何玄躬身道：“多谢前辈。晚辈这就让人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