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路》朱砂

63、第61章

　　吉祥倚着冰冷的墙壁坐着，抬头看着天窗发呆。这个鬼地方阴气森森，每天送来的饭菜里都有迷药，吉祥一口都不敢吃，只能喝点水。他虽然灵力强大，却还没修练过辟谷，几天下来真是饿得头晕眼花，连坐着都费力。
　　白骨排成的狱门轻轻响了一声，吉祥抬抬眼皮，昏暗的灯光里映出迷神的身影。吉祥实在饿得连说话都懒，依然倚着墙不动。
　　迷神走到白骨栅栏前，看着吉祥也不说话。两人对看了半天，迷神才轻轻地说：“你不吃东西，打算就这么饿死？”
　　吉祥头靠着墙壁，勉强抬起头来看他：“有你下的迷药，我哪里敢吃。”
　　迷神嘴角勾了勾，却笑不出来：“你现在也怕我了么？”
　　吉祥偏着头看他，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难怪你会这么偏激，在这种地方过日子真是很难。”
　　迷神只觉眼眶一热，连忙别过头去，冷冷说：“你说什么呢！”
　　吉祥轻轻叹息：“其实你可以不呆在这里的。明明讨厌穷神碰你，为什么还要应付呢？”
　　迷神冷笑：“不在这里，要去哪里？我能去哪里！”
　　吉祥仰头看他：“其实人间很大，我们什么地方不能去呢？”
　　迷神怔了怔，突然冷冷地笑起来：“笑话！我们？我们是谁？怎么，身边有了九尾狐那样的美人还不够么？”
　　吉祥也愣了愣，不知怎么，他看着迷神强作欢颜的模样，不自觉地就说了“我们”，被迷神这一通抢白，反而不知该说什么了。
　　迷神看着他发呆，恼怒更甚：“怎么，知道说错话了？后悔了么？”
　　吉祥皱眉：“你为什么非要这样说话，难道就不能说两句真心话么？”
　　迷神噎了一噎，长眉一挑：“真心话？我说你三日之内必有大劫，你爱听么？”
　　吉祥笑笑：“你看，又来了。除了这些，难道就没有别的话说？”
　　迷神对他实在不知该恼还是该笑，停了一会才说得出话：“还有什么话说？”
　　吉祥头一阵发晕，只好靠在墙上，勉强笑笑：“比如说，我挺想你的，你想过我么？”
　　迷神瞪着他，终于跺了跺脚，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油纸包儿抛到吉祥面前：“快吃吧，这里头没有迷药。”
　　吉祥捡起纸包，里面是一个馒头两只鸡腿。吉祥眼睛一亮，连纸都来不及撕下来，就往嘴里塞。迷神恨恨道：“吃慢些，小心噎死你！”一面却倒了碗水送到他面前。
　　吉祥手脚上还带着锁链，抓着馒头鸡腿就没法去接水，他也不放下手中东西，把头伸过去就着迷神手上喝了一口，对他笑笑：“真香。”
　　迷神恨恨地说：“香什么，早知道给你带点猪食来，只怕你也吃得下！”嘴上说着，手却禁不住轻轻抚了抚他零乱的头发。
　　吉祥狼吞虎咽地啃完了馒头和鸡腿，还在那里舔手指，一面含糊地说：“你在饭菜里下迷药，干什么还送东西给我吃，被人知道了怎么办？”
　　迷神脸色一阴，站起身在白骨栅上轻轻一拂，喀啦一声锁自己开了。吉祥怔了怔，迷神已经背过身去冷冷地说：“马上走。出了这牢门，能不能回天界就看你自己了。”
　　吉祥拉住他衣袖：“你放我走？你怎么办！”
　　迷神头也不回：“不必你管。”
　　吉祥拉着他死不放手：“不行，我不能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迷神霍然转身：“我一个人在这里呆了三百年了！”
　　吉祥固执地不松手：“就因为你在这里呆了太久了，我才要带你走！”
　　迷神冷笑：“带我走？你当我是什么人！”
　　吉祥抬头直视他：“一个伤心人……”
　　迷神嘴角一阵抽搐，脸上冰冷的面具终于破裂，嘶哑着嗓子说：“谁说我是伤心人，我……”
　　吉祥忽然抱住了他，把他的头揽在自己怀里，轻声说：“别硬撑着，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知道你不是坏人！我们走吧，这个地方鬼气森森，我知道你也不喜欢……”
　　迷神僵在他怀里，不知道该不该挣脱。正在犹豫，门口突然传来穷神阴冷的声音：“元深—”
　　迷神一震，吉祥已经挡在他前面。穷神冷笑连连：“元深，原来你跟这个小子早有一手了。怎么，我还不能满足你？还是忽然想尝尝这青果子是什么滋味……”
　　他话未说完，吉祥手一扬，水碗里的水突然化为冰凌激射而出。穷神没料到他动作如此之快，仓促之中一闪身，腰上衣裳已被划破。吉祥冷冷地说：“闭上你那张脏嘴！你根本不配说他！”
　　穷神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厉声尖笑起来：“好，果然不愧是大闹神殿的妖龙！只是在我这个地方，你纵有通天能耐，也要打上七分折扣！”随着他的尖笑之声，四面墙壁鬼影幢幢，无数身影冒了出来，将吉祥和迷神团团围住。
　　吉祥四面看了一眼，冷笑道：“原来煞神的三千煞鬼已经归你了。可惜你天生是个穷命，就是这些煞鬼到了你手里，能力也要打折扣了。”
　　穷神也不恼，只是嘿嘿冷笑：“不错，我天生是个穷命。只是到了我这穷地方，饶你什么灵力神通，都不能全盘施展！你还是留着力气跟他们玩玩吧。”声音突然一厉，“元深，你现在过来，我就既往不咎。”
　　吉祥冷笑：“你凭什么说什么既往不咎？你欺负他的事，我还要跟你算帐呢！”
　　穷神恼羞成怒，尖啸一声，三千煞鬼纷纷扑了上前。若是在其他地方，吉祥自然不怕这些鬼魂，但穷神此地的确另有古怪，吉祥只觉自己的灵力似是被什么封住了，十分里真的只能用出三四分，虽不致落了下风，但想冲开包围却是不能。
　　穷神冷笑道：“难怪敢口出狂言，果然有点能耐。”口中发出尖锐的口哨声，地面上黑气蒙蒙，居然又生出无数疫鬼来。吉祥一个不防，几乎被它们上了身，急忙手指一弹，弹出一点火星，一手将迷神往身后一拉：“小心。”
　　穷神狂笑道：“小子，你先顾自己吧！”十指上下翻飞，空气中无数鬼语尖叫，犹如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吉祥罩了起来。鬼声愈响，吉祥动作便愈见凝滞，虽然明白只要离了这里就好，但心有余而力不足，却是冲不出去。混战中一个煞鬼挥刀砍来，吉祥手上还在应付着两个疫鬼，虽能躲闪，但迷神尚在他身后，怔怔地似在发呆，只怕自己闪过他会受伤，心一横，居然硬生生接了一刀。煞鬼的兵器虽是无形之物，砍在身上衣裳不碎却痛入骨髓。吉祥咬牙忍着，反手一记水刀将那个煞鬼净化无形，一面用力将迷神往外一推：“快走！”
　　迷神此时心中烦乱，举棋不定，被他这一推，打了个踉跄。那些煞鬼早没了神智，分不出谁是谁，一见有机可趁，立时一拥而上。吉祥大急，双手齐挥，赤红色的火焰熊熊扑出，登时将十几个煞鬼烧成了黑烟，但他自己一分神之间，却被一个疫鬼扑了上身。
　　穷神大笑：“倒也，倒也！”手上加力，鬼啸之网向内收缩。居然连迷神在内也不顾了。
　　吉祥只觉一阵冰冷气息上冲，头晕恶心，摇摇欲倒，眼看着身周几千恶鬼扑上来，神智渐渐模糊……